“燕明,’上老老而民兴孝,上长长而民兴弟’二句是何以为。”
被命运捉住后颈皮的燕明瞠目以对。
怎么还有先生会随机在路上抓取一个倒霉蛋考校功课的啊!
第45章 请教
一瞬时燕明心里各种想法一齐儿地冒出, 可饶是内心如何沸腾翻滚,面上还是如一只被镇压的鹌鹑一般, 乖巧地低着头, 只露出个黑乎乎的脑袋顶。
他眼神飘忽乱晃,口中支吾难言。
“嗯,这个……那个……”
燕明努力着凭自己的能力以及不多的学识去理解这句话, 无果, 遂放弃,于是只好苦苦瘪着脸诚实回答, “先生,这一问……学生不会。”
如此态度,梁倪脸色一厉, 声音不怒自威,“无论学问深浅, 求学一道, 在于坚持, 切不可半途辍惰,更不可骄矜自伐。”
燕明低着头, 口中喏喏, “先生教导的是。”
小十几年的经历告诉他,每当师长要开始教育他,讲大道理时, 他只需要做一个无情的点头机器, 聆听便是。此经验适用于所有师长,无论是认识的, 还是不认识的。
梁倪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好似年轻时遇着对方, 心里的烦腻焦躁气都抒发尽了似的,如今再见着,便只有无尽的耐心和一些几不可察的感叹之意,无一丝不耐。
他对这个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学生始终是不同的。
看着燕明乖顺可怜地站在他跟前,心一软,声音中的严厉之色也不由得消褪几分。
他叹口气,“幼时曾教你读过的那首诗,可还记得?”
梁倪本来也没多期冀对方能记得,自此时间往前倒推,他应燕侯爷约去府上教导燕明已是足足十一年前的事情了。
十一年,之于他这样一个日烛残年的老家伙来说,都是很漫长的一段时光,更遑论这样一个尚未及弱冠的小子呢,只怕是对他的记忆都消减得不剩几分。
燕明本来低着头只为躲避先生严厉的目光,乍听闻这句话又倏然抬起头,面带异色,神情震惊。
这老先生,竟然曾教导过他么?
一瞬间,一些从初遇时就在他心头久久盘旋未得解答的疑惑终于有了答案,原来这先生并不是自来熟,而是在询问他的近况,在叙旧。今日显然也不是在路上随机抽取倒霉路人进行考问,而是目的明确地只点了燕明。
这样一来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他是真的没想到,被家里赶鸭子上架一般来到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念书还能碰到老熟人,还是他曾经的师长!
仔细一想这也不无可能,据说原来的燕少爷因为性子太过顽皮恶劣,每每被强送去书院,都坚持不了几天。往往被这家书院礼貌客气地拒绝送回后,又被立刻送至另一家书院。
彼时,燕侯爷还不信邪,云京城繁华,地博广大,书院多如牛毛,总有一家能接纳燕明罢。
可事实却是,京城里的所有书院,燕少爷基本都曾去求学问教过,却都不曾久留。
无奈之下,燕侯爷这才生出请人来府上专门教学的心思。
虽然很多请来府上的先生,也往往坚持不到几日,及至后来也纷纷向他辞了行。
这么算下来,曾经教导燕明以学问的先生不在少数,那么在书院偶遇其中一位,从概率学上说,其实倒还算正常。
只是每遇到一位曾认识他的人,燕明都要认真解释一番自己失忆的状况,以防万一,对梁倪当然也不例外。
梁倪一愣,没有想到对方身上竟出了如此之大的变故,他锐利的目光直逼对方的眼睛,直觉以及教书多年的经验告诉他,燕明并没有在说谎。
他从燕明眼里看见的,是一片坦然赤诚之色。
他也曾听说过离魂之症,据说患此症者,无一不是受了极为严重的伤,一想到对方可能伤势仍未痊愈,他便忍不住愈发心软。
“既如此,行罢,”梁倪看燕明的方向是要往梅院去,“你来此有何事?”
“找人。”
“何人,谢君竹?”他还依稀记得上次在书院里遇到燕明时,对方是与谢君竹同行而往的,似乎关系甚密。
“不是,我找陈期许。”
燕明有些奇怪,这奇怪中还夹杂一丝淡淡的心虚,怎么他一说要找人,一个两个的都在问谢君竹,他们难道真的形影不离到人尽皆知?
可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里他们分明就各自在上课啊!
“他们没课,这个时候学屋空荡无人,若找陈学子的话,你得去昭贤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