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睡觉当真舒服吗……还有,不会着凉吗……
他极轻地叹了口气,在扰人清梦和放任不管中折了中,手脚轻轻地提燕明拆了发冠,浓密乌发便自他的指尖倾泻而过,有一缕甚至缠绕在了他的指根,叫他不得不换了个方向抽手而出。
再抽出了被燕明捏在手心里的被角,调整了方向,严严实实地将人给裹在被子里头,不漏一丝冷风气。
不知燕明为何今日里点了这许多蜡烛,想着有光亮不便他安眠,谢君竹便挨个儿的将蜡烛吹熄了,只留一支作照明。
燕明此时正深陷梦里,梦里场景惯来变化无厘头,一会是他一人孤零零站在亮堂的大厅里,惶惶然听堂下骤然爆发出满堂喝彩,他一低头瞧去,不知自己何时穿上了沾血的囚服,成了那含冤而死的李贞娘。
再一个转眼,他又站在了台下,成为了一个看客,冷眼看台上女子仰头看天,血泪满面,神情凄惶,骤然爆发出一声凄苦尖利的叫声来。
突然,光亮消失。
燕明猛的睁开双眼,下意识翻身坐起。
心脏扑腾扑腾乱跳,耳边只能听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细细密密的喘着气,还沉浸在刚才女鬼贴脸的惊惧心情中,走不出来。
谢君竹正沐浴完,侧着头,用干布巾揩拭着还落着水滴的头发,这样一番不小的动静自然惊到他了,他侧目望去,昏暗烛光下,只见燕明愣愣然坐在床前,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谢君竹瞧他仿若是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蔫哒哒毫无生气的样子,担忧不已,正打算开口询问时,却听得对方先开口了。
“……谢君竹?”
“嗯?”
沉默一阵后,谢君竹又听他声若蚊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今夜,能不熄蜡烛么……”
“……”
说出来后,燕明也自觉要求很是不合理,但黑压压的环境总让他心神不宁,丰富的想象力又总让他脑海里充斥着怪诞异物,暗自决定以后再不听讲神鬼邪说的戏剧了,影响夜间睡眠!
他见谢君竹久不作回应,猜测对方可能是委婉拒绝了,也是,夜间不熄灯,这要如何叫谢君竹安睡。
不能慷他人之慨。
他将自己团成一团塞进被窝,忽然脑子里蹦出来一个想法,这个想法叫他眼神一亮,自觉是个两全之策。
他侧头朝谢君竹望去,眼神异常明亮,谢君竹满头雾水之时,就听得对方微微兴奋又略微克制地问道。
“……我今夜能同你一道睡觉吗?”
第21章 同寝
谢君竹疑心自己听错了,惯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难得露出个诧异神色来,他不确定似的重问了一句,“你方才说……什么?”
燕明却陷入了自己的沉思,在他的构想中,舍友之间偶尔互相蹭个床简直再正常不过,且书院这床榻极为宽敞,且他们二人身形又都不算肥胖,睡两个人不在话下。
“谢兄,谢哥哥……我今日能同你一道睡觉吗?”
燕明深知求人要放低姿态这个理,言语间极尽卑微姿态,尾音的那个字音拖得极长,放得极轻,平白生出几分暧。昧缱绻气息来。
不过算起来谢君竹好像确实也比他大上几月,这声哥哥叫得也不算亏心。
燕明脸不红心不跳地想。
脸皮是什么,不要了。
他侧身蜷缩在被窝里,被锦被包裹得只剩下个脑袋露在外头,几缕头发落在脸侧,神态可怜,眼神专注。烛火被风吹得来回晃荡,偶尔发出一两声哔啵声,谢君竹就在这样昏暗的光里看得愣愣然失了神。
他垂下眼睫,在心里仔细回忆了一番燕明今日的反常行径,不禁皱了皱眉,问道:“你今日去了何处?”
怎的回来后一副又受累又受惊的模样。
“噢,”燕明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翻了个身子,寻了个舒适姿态侧躺着,困意早在刚刚惊醒时就消失无影了,低声同谢君竹得意道,“今日我趁着没课同旁人一道,翻墙溜出去了。”
全然没有逃课该有的羞愧之色。
他低声同谢君竹絮叨着云京夜市之繁华,以及在京中一应新奇见闻。
“临清会有这样的夜市吗。”说到兴起,他突然问道。
谢君竹抬眼,认真回忆了下,默默摇了摇头,“怕是只有元宵盛会时,才有这样的热闹景象吧。”
云京毕竟是一国之都,旁的州县纵也同样不设宵禁,光从人口密度上来看,夜市繁华程度定远不及云京。
“这样啊,”燕明此时又不合时宜地骤然生出来些作为东道主的热切来,“那下次有机会带你去云京的夜市玩……”
“对了……”一说起夜市,他突然想起自己还为谢君竹捎带了一份小礼物回来,也正是这个时候燕明才发觉自己竟然没脱外衣就躺下了,竟也没觉出丝毫不适,看来今日着实是累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