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有人求见。”
皇帝却仍然支着眉心,低头恍若未闻,总管夏立德贴身伺候他十几年,终归还是比旁人多了几分胆气,他瞧了瞧跪在正殿中不敢多说话的小太监,凑到皇帝身前,低声轻轻唤了他两声。
皇帝性情温和,待人也宽厚,如果不是出了前些天那件事,这些太监也不至于见到他便恐惧得两股颤颤。
“让他进来罢。”
夏立德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发觉陛下竟不知何时已经恢复清明,正低头批复着奏章。
他再一抬头,就瞧见一个白衣青年施施然进入了正殿中,那副惬意自得的模样,好似他来的不是皇宫,而是一处风景胜地,他只是个赏景人。他进来第一件事也不是先跪伏拜安,而是就这么直挺挺地站在一旁观察着皇帝,目光连闪躲都没有。
大胆又肆意。
夏立德先看了一眼云归月,瞧见他并未有生气的念头,才将涌上喉间的训斥给压了下去。
瞧见容辞的第一时间,云归月的心头就涌上了一股不甚安宁的预感。
如果云昭安然无恙被送回宫,那么护送的人绝对是云破岳,而不是容辞。
通过一些渠道,他知道面前这个青年对皇宫有着最为浓深的厌恶之情,如非必要他不会进宫。
云归月皱眉,“你们都下去吧。”
殿内一时只有他们二人。
容辞,这个一贯有着和蔼笑容的漂亮青年,此时难得露出了一副阴沉沉的模样。
他开门见山,说道。
太子失踪了。
云归月是个儒雅的文人,他读圣贤书,信善恶轮回,因果报应,有时候也会在想他前半辈子如此作恶多端,究竟会收到怎样的报复。
原来在这等着他呢,他沉默下来,久久未发一言,这些天被困倦之症折磨着,脸上消瘦了许多,两侧的颧骨都隐隐有突出,就这样肃穆着一张脸不说话,竟然都有几分阴厉的模样。
“朕知道了。”
容辞跟云归月打交道的机会不算多,纵使他早早地就知道皇帝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此时也仍然为他的态度而感到震惊。
无情无义,杀伐果断,是为君者。
可为夫为父,却显得太过凉薄。
“还有一件事,”容辞不想跟他多废话,更何况这人长得跟云破岳太像了,虽然他能很轻易分出两人,可到底看这张过分熟悉的脸别扭,“英王世子也一同失踪了。”
得知消息后的第一时间云破岳就带着所有人下山找了,确定两个人不在山上,但若是下山了的话,那么京城茫茫,寻人便如同大海捞针一般。
也不是没有想过灯下黑这种可能,云京城中英王府也派人去了,意料之中,没有人。
两人本打算一起星夜赶赴英州,后来冷静下来想,既然绑架的是太子,那么他们究竟是何目的,只消在皇宫中等候便可得知。
没有绑匪会绑架人质之后不收取报酬。
听到熟悉的两个字,皇帝缓缓抬起头,视线顿在自己久久未下笔的奏折上,再缓缓模糊,飘远。
本以为早遗忘的面容,就这样被寥寥几语轻易地勾起回忆,清晰到仿佛昨日才见过面,仿佛他们没有分别这样的十数年。
英王世子啊,他好似也是见过几面的,跟英王和已故英王妃都长得不太相似。
英王敦厚老实,英王妃温和宽裕,但英王世子却长了一副无论走到何处都能吸引众人目光的漂亮模样,眉眼间都燃烧着浓烈的火焰,张扬又肆意,同眼前这个笔挺站在他眼前的青年,有着某种意义上的相似。
云归月在想,自己之前因为害怕身边人心怀不轨,于是将太子暗中遣送出宫,结果却在外面遇到了危险,所以是恰好只是一个巧合呢,还是暗中那人连他的性格特点都摸清了,算准了他的每一步,然后见招拆招,以至于将他逼到这副模样?
他更愿意相信是一个巧合。
“朕知道了,有消息就立马派人通知你们。”
人要找,但也不能太过明显。
也是好在之前给太子偷梁换柱的时候,还在东宫里安排了一个假太子。
“多谢。”容辞任务完成转身便走,不打算在皇宫多逗留。
出门时,他却碰见了一个身着太医服侍的白胡子老头,拎着个硕大的箱子匆忙前行,瞧那方向好似也是去见云归月的,这太医见他从内殿中出来时本想打招呼,抬头一看发现是一副陌生面容又愣住了。
姜太医暗暗纳罕。
陛下不是这几天谁也不见吗,就连皇后娘娘都命人拒之门外了,这个青年又是何来头,能自由出入内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