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去。”容辞一下站起身来,语气不容置疑。
凌云应声领命,敏锐地感知到屋内奇怪的氛围不容久待,朝着一旁的护卫使了一个眼神,几人悄无声息地渐次离开。
屋内只剩下两个人。
“他知道了。”
简单的四个字,没说是谁知道了,也没说那人知道了什么。
在场的两人心知肚明,云景根本没有任何理由一言不发将云昭带走,他虽然年纪小,但做事并不鲁莽,绝对不会在这种要紧关头玩心大起来同他们开玩笑或者如何,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要下山,如果带上太子,他也定然会同他们二人说明,不会如此悄无声息地离开。
他就是……就是将太子掳走了。
哪怕两人并不想承认这件事,也必须得承认,云景……恐怕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了。
最可怕的是,两个人都不知道对方是何时得知的。
当时从离国跟着的兵只有寥寥数人,但无不是忠诚坚毅之人,对他的命令绝对服从,不可能说漏嘴,他确定不是自己这边走漏的消息,那么就只有英王那边。
英王妃庄氏,出生于江南水乡,性格柔婉,体弱多病,同英王成亲将近十年才有了第一个孩子,当初怀着孩子的时候就困难重重,屡屡有小产的征兆。后来英王在争权夺位中失败,自请退而去往最为偏僻苦恶之地英州,一路颠簸流离,本就不稳的胎相更是显得危险,还不足月的时候,英王妃提前发动,难产而亡,一天一夜之后,大人小孩都没了呼吸。
那天是除夕。
是中土最传统,最盛大,最热闹的节日。
烟火漫天,霄灯不熄。
而英王府上下缟素一片,里头住着一个失败的、孤零零的中年男人。
英州地处最南方,几乎从不下雪,但那年的除夕,下了一整夜的暴雪,第二天晨时便变成了脚下的坚冰。
这个真相就是——
云景并不是英王的亲生孩子,他是……云破岳看了看容辞,虽然容辞一直坚持这孩子是他跑到一半捡到的,但他当时抱过那个襁褓时,能辨认出襁褓的布料是离国每年都要进贡给启云的织云锦,能做为贡品的物品,无不珍稀贵重,此时却包裹着这样虚弱光裸的一个孩子,水红的料子被血水染成了深红,可见这孩子是不久前才出生的,连身上的血水都并没有来不及冲洗干净。
能在皇宫里生产的女人,一整块完整的、贡用的水红织云锦,这孩子的身份几乎要呼之欲出。
这是除了容辞和景容旭之外,仅存的离国皇室。
景容旭是离国的大皇子,最得民心也最受皇帝喜爱的乃是中宫嫡出二皇子,他这个大皇子除了占个最年长的名头外,什么也没有,自知没有能力同别人竞争,正好也没那个野心斗争,便顺心而为,成了离国最著名的纨绔皇子。一朝被俘之后,他自知以自己一瓶不满半瓶晃荡的搞阴谋水平,大约也没有那个能力复国,就顺其自然,一直安安分分地生活在云京,做着一个存在感极低的傀儡王爷。
容辞……容辞对离国压根就没有归属感,他在那个离国皇宫里生活了七年,七年里离开那座冷清破败的冷宫次数都屈指可数,他又是一个极其凉薄又睚眦必报的人,你对他好不一定能获得他的回报,但你若对他不好,则必遭他憎恨,那个国家留给他的记忆都是丑恶不堪的,他不可能对离国还有留念。
他这种性格,对于在那场大火中丧身的百姓,军士,他可能会惋惜,但绝不会感到负罪并将责任都揽过来,因为那场火并不是他放的。
但云景不是。
这个面相看着比谁都冷的少年有着最柔软的心肠,他如果知道当年离国皇城那场火的真相之后,绝对不会置身事外,他会自觉担身为皇室担子,拿起那把复仇之剑,剑刃直指的,就是造成当初那场事故的凶手,当今天子,云归月。
他还记得——
当初他率军轻而易举击溃皇城防线,一路攻城略地,一直攻打到离国皇宫,现在想想,那场战争打得的确是有些轻易了,轻易到让人心生怀疑。
但他却并没有多想,因为的副将时经验丰富的燕风云大将军,对方帅军打仗的时日,比他的年龄都要大。
他相信燕风云。
而燕风云说:“无事。”
一直到——
他带着先遣军深入离国皇宫时,周围开始燃起了滔天的火焰,火光呼啸而上,几乎要冲上天际,瞬间蔓延半个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