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院的酒香弥漫,叫屋里的三个睡得更沉,一天道人从酒气中晃悠悠走过,却是神智清明,一丝不醉。
一夜好梦,待小鹤苏醒,只觉神采奕奕,通体舒畅,全身筋骨都松泛了。
她笑道:“昨晚这觉倒睡得好。”
此时已日上三竿,金灿灿的日光从窗缝透进,活泼泼洒满了半张床榻。
窗外有鸟叫虫鸣,声声传入耳中,小鹤把窗推开,往外看去,但见天高云淡,晴空万里,空中有雁儿一字排开,悠然东行。
时候不早了,小鹤从床上跳下来,来到院子里。
灶房上飘有一缕炊烟,是翠娘正在里头忙活,小鹤也不闲着,去把篱笆门打开,又把翠娘没空收拢的家伙事归置归置,免得碍手碍脚。
正收拾东西,她耳朵一动,听到了一点异样动静。
回身四望,却什么也没瞧见。
小鹤心中十分狐疑。
想了想,她绕到屋后,跳过那里的篱笆,又施了个敛息术,绕了一圈,再回到门前。
看她逮到什么!
门前篱笆外,疯涨的碧草中,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正狗狗祟祟趴在那里。
牡丹妖娇娘盯着不远处的草舍,嘴里叽里咕噜咒骂:“这家子亡人,仗着有个山神的身份,可以管到我头上,就把我相看好的小丈夫抢走,忒不要脸!到底是哪个娘们的裤腰带栓得不牢,才生下这么一伙盗贼!”
约莫气得狠了,十根涂了蔻丹的长指甲把地面不住抓挠,抠出无数坑坑洼洼。
娇娘愤愤骂道:“咒死这些不要脸的贼,咒他们喝水塞牙,放屁崩坑!”
“野物!狗货!灾舅子!抢人丈夫的下三滥!”
“早晚一家跌死,都投到畜生道去做猪做狗,为牛为马!”
小鹤听了,心里不大痛快:这妖精也咒得太毒了。
不怪娇娘咒得毒,她也老大不小了,早到了成家的年纪,一腔春情无处发泄,憋了满肚子邪火,又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对象——眠春山虽然有些男妖,却要么丑得下不了嘴,要么熟得提不起兴致。
好容易来了个平头正脸的狐精,还没吃到嘴里,就被人家抢走,她可不得气得发狂。
心中虽怒,娇娘好歹还有些理智,知道那草舍里住的是山神,自己不能乱来。
她心里盘算着,要趁其不备,把自己的小丈夫抢回,届时只要动作够快,把生米煮成熟饭,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拿她无法。
肚子里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耳边忽然有人相问:“你躲在这里准备做什么?”
娇娘下意识答道:“准备把我的丈夫偷出。”
那人又问:“什么时候去偷?”
娇娘烦恼道:“我也在找时机,时机找得不好,被人家发现,就偷不成了。”
一问一答说了两句,女妖猛然反应过来,一时心惊肉跳,翻身跃起,把小鹤戒备盯视。
小鹤笑眯眯道:“这样看我做什么?”
娇娘恼恨非常:“抢了我的丈夫不算,还来作弄我!”
小鹤指责:“你在我家门外窥视,反而怪起我来?”
娇娘怒道:“那也是你们先抢了我的小丈夫,不然谁要来这个地方?”
听她口口声声说什么“小丈夫”,小鹤严谨纠正:“人家没应你,就不算是你的丈夫,倘若我见你生得美,一口一句地叫你小老婆,你可愿意?”
娇娘打了个冷颤:“谁是你的小老婆!”
“那就是了。”小鹤摊摊手,“岂不闻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自己都不愿,怎么能强迫人家。”
大道理娇娘都懂,可她就是不服:要说那狐狸是个坚贞不屈的贞洁烈狐也就罢了,他分明是想吃软饭的!他分明是巴不得吃软饭的!为何就不能吃她这碗软饭!
情愿给凡间的妇人做小,也不愿给她这个年轻貌美的女妖做丈夫,她想不开!
娇娘发狠道:“今时不愿,未必往后也不愿,本就不是什么良家好狐,跟我日子久了,自然也就服了!”
一天不服,就两天!
一年不服,就两年!
不信扭转不过来!
小鹤见女妖凶言凶语,想起窝里呆昨晚说的话,不由感叹:“怪不得他怕你,你这样凶,他又那样胆小,怎么过得到一处?”
她诚心诚意劝道:“当真想要丈夫,最好和气些,不要老是凶巴巴的,多说些甜话,多露些笑脸,才能慢慢把狐狸哄到窝呀。”
娇娘听了这一番劝解的话,心中惊疑不定:“这是什么意思?”
听着像在劝解她,可她们不是有仇,为何会好心相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