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乐樱没眼力见地抱着哭得满脸通红,连眉毛都红的小婴儿到她面前,“伊人快看潼潼,你还没见过呢。”
宋伊礼貌微笑拒绝,“我刚才说了,我经常在你朋友圈看到,特别可爱,差不多跟小杨小时候一样。”
杨乐樱说:“我看着也像,都说侄子像舅舅,看来真是这么回事。”
她把小儿子递到宋伊身前,“你一年才回来一次,都没有抱过他,你抱抱嘛,抱一抱。”
宋伊实在拒绝不了,双手僵硬,小心把潼潼抱过来,他睁着一双泪洗过的葡萄大眼好奇瞅她,宋伊心里默念“别抓我别抓我”,下一秒,他就乐呵呵地露出粉嫩嫩牙床,迅速出爪抓住她胸前的头发往下拽。
宋伊吃痛低头,杨乐樱“啊呀”乱叫,慌忙去掰儿子小手,“潼潼快松手,不能抓姨姨的头发。”
姨姨……
宋伊心脏遭受一万点暴击。
她把潼潼交给爸爸,和杨乐樱一家告别,迅速走了。
在家待这一周,宋伊的生活从没这么规律过,每天早上七点半和妈妈一块在家吃早饭,中午十二点去学校陪爸爸在学校餐厅吃饭,晚上六点半一家人一块吃晚饭,其他时间和从前的一些朋友聚聚,不过曾经的朋友基本都成家了,整天围着生活打转,仅剩的几个没结的,也都是些好玩的,整天陪这个新欢陪那个旧爱,出席这个聚会那个晚会,比总统还要忙。
家里待的实在没意思,晚上和江霖生视频也有点提不起来劲儿,他看着她屋里装饰的变化,问她:“你现在在什么地方?这里好像不是你卧室。”
“不是啊。”宋伊还不打算告诉他她回来的事,等她过两天直接去找他给个惊喜,随口胡诌,“我去找朋友了,这是我朋友的卧室。”
“哪里的朋友?”
“干嘛?查户口啊?”
“不是。”江霖生担忧说,“我怕你去……”
宋伊抢话:“怕我不跟你说一声,就自己去了?”
江霖生点头,“嗯。”
“我什么时候食言过,我都答应你了,不会忘的。”宋伊手指缠着胸前头发,笑盈盈问他,“你今天想我没有?”
“白天没有,白天太忙了,下班后想了。”
“昨天呢?”
“想了。”
“前天呢,前天有没有想?”
“有。”
“真诚实。”宋伊笑说,“诚实的孩子有糖吃。”
去平城找江霖生之前,宋伊想起来他之前说的截肢的父亲,自己开车想去见一眼。
这么多年过去,他家具体的住址已经记不住了,只记得在一块破旧的地方,而那地方这么多年过去,还没有拆迁,已经成了老城区。
她自己开车胡乱转悠,觉得这地方还挺大,到处是街道胡同,很容易转迷路,到傍晚下班时间,街上还堵的都是车和人。
在车里坐着等了一会儿,见前面没一点要动的想法,宋伊降下车窗,外面嘈杂的人声和着风声一齐钻进车内,听着吵吵嚷嚷的,像是在吵架。
别是出什么事了吧。
这么多年锻炼出来的本能,宋伊下意识拿上随身带的相机和记者证推门下车。
挤开都是看热闹的路人往里走,宋伊看见一个头发灰白的男人坐在店门口的躺椅上,腿上盖了张薄毯,手里拄的拐杖盘得油光锃亮,离他一拐杖远的地方躺着一只大白鸭,两拐杖远的地方站着一男一女,看起来三十多岁,双响炮似的一句接一句骂,污言秽语不堪入耳,比宋伊初中时班里的小男生骂老师骂女生还要难听。
她皱着眉头强忍不适听了一会儿,好像是男人打死了夫妻俩当女儿养的宠物鸭,死不认错,而男人老婆跑了,儿子也不养他,还是个残疾,脾气古怪,周围邻里都躲他躲得远远的,像个怪物在这里生活,夫妻俩就揪着这点车轱辘脏话滚着骂他。
老婆跑了,儿子不养,还是个残疾……宋伊去看男人的腿,薄毯下自然垂着两条裤脚,看似都好好的,但其中一条裤腿空荡稍瘪,风一吹,还会轻晃晃飘动,下面也没放鞋子。
她刚才扫那一眼,只看了他盖薄毯上的上半身,没注意薄毯下面的地方。
她抬头去看店铺牌匾,破破烂烂一片全白,颜色都掉完了,什么也没看出来。
不过只这几个条件,也能大致推测出来,这个就是江霖生父亲。
猜到这,宋伊就想悄咪咪退出去,但有时候人想倒霉了,一秒用来缓和的时间都没有,完全不给她机会收起手里的相机和脖子里挂的证件。
骂得最狠的妻子眸光毒辣地揪住她的身影,高声呼喊:“记者!这有记者!这有记者!让记者来给我们评评理,到底是哪个老不死的错,你们都可怜他,不愿意让记者曝光,今天记者都过来了,一定要曝光,让他滚回乡下去,哪还有逼脸在我们川礼这种文明的大城市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