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没有慌乱,没有奔跑,没有叫喊。安静地像是遇到了皇帝游行,街上的人们乖巧地站在街道两面的墙根处,任由前来的匪贼打量,随后抓走塞进囚车中。
光是唐朝朝所看见的就不下十辆,一辆能挤十人左右,进去的全都是些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妇孺,且从衣着上看,家中定然不会贫穷。
一路上,慕饮秋一言不发,拉着她快速在无人的小巷中穿梭,偶尔才能看见一些大街上的情况。很快就又被高墙阻挡。
慕饮秋来不及解释,唐朝朝也有眼色地将疑惑咽进肚子,沉默地跟着他走,看到的愈多,抓着慕饮秋的手便越紧。
她每一次紧张都有回应,抓着他的手会在她一次次担忧收紧时,将她锁得更加牢固。
即便二人都不说话,也能感受到彼此之间的交流,这一路上的压抑,都在这一次一次的互动之中得意缓解。
直到二人踹开县衙的大门,看见里面那一张张惊恐抬起的脸逐渐变得激动,惊喜。
“刺史大人!”众官员纷纷起身。
慕饮秋闩上门,抓着唐朝朝的手至此也没有松开,只是稍稍放松了些。
他眉头皱着,质问道:“不是说他们还要一个月才来?这是怎么回事?”
县令坐在案前颓圮扶额,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好之前那个冒死拽着慕饮秋前去议事的县丞说:“从前的规律的确是这样,他们突然这般,我们猜是上次索要的钱财用尽了。”
几个官员与慕饮秋说了几句,唐朝朝从他们的对话中也大约听懂了。
福州的匪患与一般的□□烧不同,他们人数众多,训练严格,构造分明。以掳掠富贵人家人丁,索要赎买钱财为生。
因为整个团体人数众多,花费巨大,没三月便会在福州各地开展行动。
他们不轻易杀人,为的是使家属信任他们交钱就放人的准则,以此获得长久的利润。
至于那些死掉了的,大都是反抗太过激烈的,试图逃跑的,和一些潜入探查他们内部消息被发现的。
这两年来,福州百姓都已经被驯化,他们知道只要足够乖顺便能免于一死,于是对于这样猖狂的绑架行为束手就擒。
官府得不到有关绑匪集团的情报,也是因为返家之人担心被匪贼发现,致使自己丧命。对于官员甚至亲人的询问都闭口不言。
福州之事进度如此缓慢,其中一半都归因于此。
“官府不能用兵,不然会激怒他们大开杀戒。届时我们的敌人就不只是这些绑匪,还有整个县城乃至整个福州的百姓。”县令支着额头,声声无力。
整个大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偶能听到外面被选中抓走之人的低声啜泣。似一把铁锤,一下一下将早已插在他们心上的长刺钉得更深。
沉默了许久,一个从不属于这环境的女人声音响起。
唐朝朝拽了拽慕饮秋的胳膊,小声道:“缺情报的话,我可以去试试的。”
“不行!”
唐朝朝被这声吓得缩了缩脖子,她虽然见过慕饮秋发病时恐怖的样子。却从未见他真正生气过,还是如此这般怒吼出声。双眼沉的如寒泉死水,拉着她的大手收紧,快要把她的骨头捏碎。
唐朝朝忍痛道:“没有人敢向府衙供出情报,你们都是官,他们不会抓你们。冲破这道瓶颈的机会不多。”
感受到慕饮秋的手微微松开,她看向他,眸中含着自信的笑意:“将军,你说好一定会带我回家的。”
“我带你来福州,就是为了让你避开危险,避开为难。不是让你来破案,以身犯险的。”他语气严肃,担忧中尽是不容置喙。
他不在乎自己这样剥夺她意志的行为会不会惹她不悦,他要的只是她乖乖留在他身边。
至少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放她离开。
唐朝朝不再说话了,默默退到慕饮秋身后。她决定自己去试试,也是做了许多挣扎的。
没有人会喜欢主动把自己送入不安全不稳定的环境之中。何况她本来也没有什么自保之力。
充其量也就是个稍微冷静一些的普通人,如果他们有更好的办法,她也不会提出这个想法。
她这么想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唤醒慕饮秋对百姓的那份关心。
这座房间里,每一个官员心中都充斥着自己对百姓受苦却无能为力的自责。独独慕饮秋神色自若,沉默只是因为他暂时也想不出什么破局的点子。
他曾经可是一个为了国家与百姓拼死征战的人,如今却对他们没有一点感情,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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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前些日子,唐朝朝或许还会因为想要把他扳正而觉得自己自私。如今却有了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