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却没想到堂堂九五至尊,竟会有一日这般卑微的请求一个随时可以一把捏死的蝼蚁。他面容深邃,是个很难从脸上体现出温柔惆怅的人,即便是此刻,他嗓音低沉轻闷,面上却还是那副威严凶恶的样子,若非环境到位,怎么看也都像是在威逼利诱面前那身份低微的女子。
“陛下原本是期待夫人去做这件事吧?”唐朝朝垂眸看向腰间那块闪烁着金光的令牌,一扫紧张畏惧。
皇帝虽然用了拜托二字,身板却一直挺正,不置可否。
“民女尽力为之。”
“多谢。”
二人的会面就已简单的交谈截止,不像是上下级的会议,也不是权贵对百姓的压制,反而像是不熟的亲人见面,尴尬的聊着一些伤心事。
皇帝知道,唐朝朝并不想攀他这门亲戚,也知道,自己当年上位后闹出的那一场战乱,若是让经历过的百姓知道实情,足以被天下背叛。
唐朝朝回到将军府时,慕饮秋他们还未回来。
夜深雾散,窗外月莹。
她站在窗前望月,等待着将军凯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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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大程与漠国边陲,曾经的北境战场一带,夏日烈烈,烤得空气混浊,似要沸腾一般。
马车内,唐朝朝满头大汗躺倒在慕饮秋身上,面色铁青。虽然已经吃了解暑的丹丸,奈何天气实在热得吓人,暑气难排。
严寒酷暑都经历过的慕饮秋也不好受,汗珠子可没有主人那般意志坚强,滚滚而落,昭示着这具身体正在遭受怎样的痛苦。
马车徐徐停下,驾车之人被烤干的嗓子挤出两个字:“到了。”
言简意赅,也没人会怪他无礼。
慕饮秋虽然不好受,但身子还算吃得消,一把将怀中的唐朝朝横着抱起,下了马车。
车外是一座孤零零的茅屋,屋外开了一口井,上面立了牌子:“五金一碗。”
抢劫!慕饮秋第一个念头便是这般。但还是只能无奈拿出盘缠,去朝这井的主人买水喝。
主家长得慈眉善目,笑盈盈地收了钱,捧出两碗水。慕饮秋分了一碗给车夫,另一碗则细心灌入唐朝朝口中。
“都给他们了,你喝什么?”主家没少接待过迷路至他这里的人,但这般有钱的是少数,这般舍己为人的更是没见过。
慕饮秋随口说了个没人信的谎:“不渴。”
主家笑笑不说话。
井水冰冷,喝下之后,唐朝朝脸色好转了许多,但依旧精神不振,萎靡地靠在慕饮秋身前。
车夫原是个强壮的武夫,恢复的很快,还剩下小半碗水,对慕饮秋说:“公子,喝点吧。”
慕饮秋也没有道谢,接过碗将剩下的水一饮而尽。
主家第一次看到这般亲和的一行人。一般路过他这里的,都是已经到了身体承受极限的人,没有互相血肉而食已是不易,竟还能如此谦让生命之泉,互助共存,更是他数十年居住在此罕见之事。
虽然他一共也没见过多少人。
“既然诸位已经饮完,便早些上路吧,老夫便不多留了。”虽然感叹世间少有,但主家显然更喜欢一个人清净。
此时,慕饮秋怀中那虚弱地连呼吸都需要极大力气的女子却开口:“先生不必着急驱赶,后生们来此,是专程想请教先生一二。”
主家搔了搔缠绕在一起,住满了跳蚤的雀窝头,“先生不敢当,我就一个破乞丐,教不了你们什么,应该是你们找错人了吧。”
“错不了。”唐朝朝费劲地咽下一口口水,只觉得双腿绵软,若非慕饮秋在身后支撑着,早该倒了。
她从怀中掏出一块一指高的石板,边缘已被磨得光滑,上面歪歪扭扭刻着“知音”二字,力道不足,反反复复刻制了许多便,使得字样宽窄不一,还有错处,一眼便知是孩童手笔。
“先生腰间,正有此物。”唐朝朝推开慕饮秋,蹒跚向前走了两步,又拿出第三块“知音”石板,拱手道:“这块,乃是家父所赠。”
此人正是神医与唐池幼年的挚友,漠国大巫师的徒弟图勒。
图勒自然知道他们之中有了子嗣的那位是谁,于是轻嗤道:“唐池那老东西果真是不拿我当朋友,这般重要之物,就随便送给一个小丫头。”
随后摆摆手,不耐烦道:“行了行了,你们都进来坐吧。”说罢自己先进了屋。
唐朝朝恭敬地作揖行礼,回头看向慕饮秋,惨惨笑了一下,收到了一个肯定的回应。
慕饮秋冲他做了个崇拜地微笑,立刻上前将她扶住,慢慢走了进去。
几人才坐下,图勒便道:“虽然我与你父亲有些交情,但我可没扯谎,我就一个沙漠乞丐,帮不了你们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