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沈柒音并没有像从前那样对自己笑脸相迎,全程微低着头避开自己的目光。
沈柒音心思敏锐,怎会察觉不到皇后言语中的用意?只不过她如今已经看淡了一切。
她自认并非什么圣人, 遭遇了这么多的事情不可能大度地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她父王的无妄之灾归根结底就是因为陛下的猜忌, 而王府这么多人惨死也是因为诸多人的袖手旁观。
锦上添花向来唾手可得, 雪中送炭却是世间罕见。
在她只身处在冰天雪地之中的时候, 唯一愿意放弃一切与世界为敌站在自己身前的, 便只有苏衍。
她虽然很能够理解皇后的无可奈何, 也接受了皇后最终的选择, 但从此她也有了自己掂量,有了自己的选择。
从今往后她将会远离皇宫, 远离让她深恶痛绝的皇权。
沈柒音微微福了福身子说道:“娘娘说笑了,苏将军刚刚才醒来, 还有些神志不清罢了。”
皇后知晓她与沈柒音已经回不到从前了, 但沈柒音是她看着长大的, 也是在皇宫陷入动荡之中的时候,救整个皇宫于水火之中的人, 无论沈柒音对她态度如何,她也断然不会怪罪于她。
“阿音,我早些便想来看你了,因为翎儿好似受了惊吓,整日哭闹不止,所以才耽搁了下来。”
翎儿便是当今小皇孙,名唤沈翎。
沈翎受惊吓沈柒音也有所耳闻,若是搁在从前,她定然是要去探望一番的,但如今王府与皇宫的关系,叫她止住了这个想法。
“娘娘折煞阿音了,按理说该是阿音先行去给娘娘请安才对。”
皇后叹了口气,“我此番前来,是还想问问府上的人手是否有缺,我已经精心挑选了一些手脚麻利的婢子,若是阿音有需要,我便命他们今后去王府伺候。”
沈柒音依旧低头福身,“承蒙娘娘厚爱,不过不必麻烦了,王府一切已经渐渐恢复如常,并不需要另增人手。”
虽然在此次事情当中,睿亲王府牺牲了大半的仆从,但父王院中当初被关押管家以及一些仆从皆已经和睿亲王一道回了府,另又从别宫和私宅中调了一些人手,王府在最快时间内恢复了从前如铁桶一般的森严。
她拒绝皇后的人,不仅仅是因为府中不缺伺候的人,最重要的便是她不想再欠皇后什么。
朱展鹏的伏诛,朱楚文的毙命,就当做是还了她照顾自己多年的情分。
虽然自己也姓沈,自己的女儿也姓沈,与皇家做不到十足的两清,但至少她不再欠皇宫什么了。
皇后点头,在漫长的沉默之后终究还是开口告了辞。
皇后刚走没有过多久,收到苏衍醒来的钱太医,便背着药箱匆匆赶来了。
钱太医放下医箱准备为苏衍把脉,却见到了苏衍的衣衫湿了大半,脸上顿时爬满责备。
“将军,您怎么把自己弄得一身的水?您不知晓您现在身体还虚弱着,不能着凉吗?”
苏衍闻言看了眼沈柒音,微微扬唇没有说话。
钱太医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突然就明白苏衍这一身的水定然是沈柒音所为,而后眉头皱得更深,“郡主,老夫与您说过很多次,将军伤口还没完全愈合,万不能着凉的,着凉了还不是要您整日照顾着吗?”
沈柒音听了钱太医的话有些莫名,“为什么是我整日照顾?”
钱太医理所应当,“您都成将军的心魔了,不是您来还能是谁?您这几日不分昼夜地待在王爷的床前,将王爷照料得面色红润,神采奕奕,若是再因为这点水给冻着了生了病,那不就得不偿失了吗?”
沈柒音很想反驳却找不到借口,因为钱太医说的确实是事实。这几日给苏衍喂汤药,给苏衍净脸净手,都是她亲力亲为,可以说得上是无微不至。
钱太医见沈柒音没有说话,摸摸胡须说道:“郡主您别生气,臣并不是在责怪郡主,郡主对将军的关心臣都看在眼里呢!”
沈柒音第一次有了想翻白目的想法,她认真地向钱太医解释道:“钱太医,您着实是想多了些,我不过是因为他前些日子救了我一命所以想要将这个情分还掉,并不存在您所说的关心。您还是快些给苏将军号脉吧。”
钱太医笑呵呵,“还说不关心将军!”
沈柒音有些欲哭无泪,她本意是想叫钱太医快些给苏衍探一探身上的伤,若无大碍了她便功成身退早些回王府。可这个钱太医还真会曲解别人话中意思,显然已经误会他和苏衍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