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这两日休息得如何?”蒋仕安落了座。
柯吉也赶紧又冲泡了一杯秋梨膏,递了过去。蒋仕安接过一饮而尽,随后称赞。
“不错!可是我那义女做的?”
“先生如何知晓?”柯吉有些好奇。
蒋仕安哈哈一笑:“还不是我那义女有孝心,前几日托了人送与我好几箱特产。这秋梨膏子,就好些罐子。说要送与义母和兄弟姐妹们尝尝。”
梁开济闻言心里就更不痛快了:“蒋先生好福气,多了个如此孝顺的闺女。”
“可不是,不说这秋梨膏子,就是自制的蜜饯果子也几大箩,我那内子乐得合不拢嘴。直呼今岁的春节,不用再添置果子了。”蒋仕安没听出来他话里有话,他自个儿是真开心。
梁开济暗暗冷哼,一封书信都没时间回,张罗这些个东西倒是有闲。
蒋仕安话题一转:“哎!你和我那义女的事情,她已如实告诉我了。我虽然有几分可惜,其实也明白,这般做才是顶好的。既不委屈她,也不难为将军。”
“当时本就是事出从急,我和公主也是没了法子,病急乱投医。你既已给了她放妻书,等改日再过了户,这事咱们就都烂到肚子里。不再提了!”
梁开济没说话,他借着喝水的动作,瞧了一眼蒋仕安,他说得真心实意。如此看来,姚沁定是把一切都解释妥当了。
不晓得为什么,梁开济心里反而更堵了。
但远在青崖镇的姚沁,在收到蒋仕安来信的时候,悬着的心反而放下了。信里说,将军答应只等事情完结,便着人带了他的印信来办过户一事。
到那时,她就实实在在地从那深宅大院里出走了。想到这,她又忍不住叹息。
在那深宅大院里,女人们的战争的源头却是偶尔出现在这里的男人们。她们远不会晓得,男人建造了这四四方方的宅院,又佐以花园、游廊,不过是以护佑之名将她们圈养。
为了使她们相信得更真切些,又指派些丫鬟、婆子、老妈子服侍着。好教她们养得再无自立之力,空出时间和肚子生养孩子,教养孩子。
若是有那些不服管的,有大志向的,只管让麽麽、教习教些女德、女诫、琴棋书画。以宠爱作饵,让她们使出力气和法子争抢。
姚沁未及笄前,姚明义便常常以这些话语告诫。但她未经人事,听得似是而非。到后来能懂了,却也早已入了樊笼,折了翅膀再无力反抗了。
如今,在床榻之间辗转反侧之时,这些话便涌上心。她由衷地感激自己的父亲。感激他从不教她读劳什子女德女诫,而是读了《诗经》《论语》,四书也是读的,但更多是风物志。
父亲从不以女子之德教诲自己,反而总是以男子之志引导。他用心良苦,然而自己却不争气。如今重活一世,断不可再愚蠢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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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夜空是朗晴的,月亮也显得更圆更亮。
“姑娘睡下了?”香草探着头看向里间,低声询问阿杏。
阿杏咬断线头,收了阵线篓子:“将将睡着。这几日又是秋收、又是作坊的。来回奔波,人都瘦了一圈儿了。”
“明儿又是交租的日子,少不得又得忙活几天。”香草倒了热水和阿杏两人一起泡脚。
阿杏舒服地叹了口气,又忍不住念叨:“咱们姑娘啊,就是劳碌命,明明是好端端的日子。”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香草倒不赞成阿杏的看法,“这些日子,虽说辛苦了些,但到底是好菜好饭,衣服褥子更是没什么两样,但日子就是比以前舒心。”
这话是香草的肺腑之言,这些日子她以女管事的身份协理庄子里的大小事务,成日里当家作主,甚是自在。
“这倒是不假,我娘虽说是公主房里的针线婆子,但到底不是眼前的人,行一步走一步都要看别人的脸色。”这般想来,阿杏还真是喜欢如今的日子。
“可见,咱们姑娘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将军夫人都不做,带着咱们在这儿过好日子。”
香草倒了洗脚水回来,就看见阿杏若有所思地坐在床边,便推了推她:“去耳房歇着吧,今儿我守着。”
阿杏走了,香草剪了灯花,又往灯里添了些油。帮姚沁掖了掖被角,这才躺下睡去。
青崖镇,陷入一片孤寂。但远在都城的将军府,却依旧灯火通明。酒筵初歇,梁开济亲自送蒋仕安离开。
“先生,您身上熏的什么香?甚是淡雅幽远。”
蒋仕安已经有了三分醉意:“哈哈,还不是我那义女。送了好些柏子与她母亲,碾碎了放在屋里,或者熏衣都是极好的。怎的,将军没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