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妇二人将纸条收起来,没有意识到任何问题。
而这纸条当然不是姜帛留下的,那是李宴然照着姜帛的字迹仿出来的,李宴然从小帮姜帛代写功课,加上她本来就擅长模仿他人字迹,即便是亲生父母,也分辨不出来。
姜帛此时在相府暗不见天日的地牢里望着牢顶,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什么都没吃,李宴然也没来看过她一眼,太不够义气了。要不是为了宴然,她也不会束手就擒,宴然却看都不来看她一眼。
她身上还有伤呢,怎么也不说来个人帮她处理一下。
“有没有人呐。”姜帛起身拍门,“我该换药啦!”
姜帛的喊声如石沉大海,不多久,她便蔫蔫地坐了回去,她总存着一点希望:侯府那么多人,至少会有一个人发现她不见了吧……
青雨在侯府住了两日,宫里陛下派人来催她回宫,但她没有理会。
明日是姜行鞅重新下葬的日子,但棺材里只有一柄剑——画已经被收起来了,于是姜子期又找出几件姜行鞅生前穿过的铠甲。
就算替父亲立个衣冠冢吧,只是自己父亲的遗体去了何处却成了一个谜。
这晚,姜老太君再次来见青雨。
“公主,您实话告诉我,姜帛她是不是已经死了?”姜老太君一进门就跪了下去。
彼时青雨正在绘一面新的扇面,手里没有任何的停顿,淡淡道:“还没有。”
姜老太君瞬间从这三个字里听出含义来,公主回答得毫不犹豫,说明她知道姜帛此刻的境遇,‘还没有’,意味着姜帛已经遇到了危险,离死亡兴许不远,只是还没有真的死。
姜老太君顿时心里凉了半截,若是其他任何人害死了自己的孙女,就算拼了命姜老太君也会讨还公道,可若是眼前这个人……若是眼前这个人……若是眼前这个人……
“公主,”姜老太君伏下身子,“老身这辈子没求过您,如今只求您一件事。”
青雨放下笔,缓慢地问:“你想让我帮你救她?”
姜老太君眯了眯眼,立刻明白自己猜错了什么,不是公主要杀姜帛!
但姜帛还是遇到了危险。
姜老太君觉得自己有些小人之心了,可是一个本该离去之人仍留在世上,若不是为了报仇还能为什么?
“我不能帮你。”青雨说。
姜老太君一声不响地从地上站起来,后退几步,双手举到额前,再次跪了下去。
这是川鱼国的旧礼,是那个年代最崇高的礼。
“公主,容蓉这辈子没求过您,仅此一次,求您。”
青雨没看她,只是将还未完成的扇面放到一旁。
……
李宴然将膳食提来时,看见姜老太君从姜帛的房间里出来。
不知姜老太君在想什么,两人经过时,李宴然叫了她一声,她却没有停下来,似乎没听见。
李宴然将经过重重检查的膳食摆在青雨面前的桌子上,青雨始终默不作声地看着她,李宴然感觉到青雨的视线,觉得很不自在,却说不出今日的怪异由何而来。
“李宴然。”
在李宴然放下最后一道菜准备离去时,她终于听见青雨开口。
“公主。”李宴然提着空食盒站在一旁。
“上次我问过你一个问题。”青雨说。
“是。”不知是不是心虚,李宴然立刻就明白青雨说的问题是什么,答了一个‘是’之后,李宴然便没有再做声。
只听青雨将那天下雨时问过的问题又问了一遍:“你说姜帛是你的朋友,若是我命你杀掉姜帛,你会不会照做?”
李宴然抬起头来,难道公主知道些什么?
只听青雨又继续似自言自语般:“我没有什么朋友,不过我知道,倘若你明知朋友对你的感情真诚,而你却拿这种感情作为对她的要挟。那么你很可能会永远失去这个朋友。”
李宴然捏紧了手里的食盒。
“公主教导的是。”她说。
青雨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往扇骨上刷胶糊,“我不是教导你,我只是给了你一个选择,以免你日后后悔罢了。毕竟你们三个之中,只有你父亲是读书人出身,我喜欢读书人。”
当一个人心里藏着事情的时候,旁人无心的一个字眼都可能触碰到他的神经。
更何况李宴然脑子里想的全部是相府的事。
因而当青雨说这些话的时候,她仿佛有一种被剥光的感觉。
那种感觉让人很不舒服。
“公主您先用膳,属下去外面巡查一遍。”李宴然几乎是落荒而逃,却没留意到落在自己身后的视线。
青雨没有动桌上任何的食物,从来到矜国至今,她没吃过这里的东西,没喝过这里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