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去!”李伯清见青雨愣在那里,撑着力气喊道。
床上青雨的母上还在发着高烧,而李伯清的脸色肉眼可见变红,他扶着床头眼睛时不时疲惫地眯一下,见青雨仿佛傻了般,李伯清本要揪青雨的胳膊。
但怕传染给青雨,遂厉声道:“还在等什么?真要等瘟疫传给所有人么?”
青雨终于被捏醒了,她恍若醍醐灌顶般醒过神,看了眼母上与老师,便向殿外跑去。
“待我死后,你留在这里等我的血流干,”谛虚弱的气息悬停在青雨耳边,“到时从我胸口取出最后那一滴不会凝结的心头血,放到你们的水井里去。”
“会有用么?”青雨跌坐在谛身边,衣服上全是从谛额心流出来的血。
“真的会有用么……”青雨喃喃着,从未有这样一刻她感到自己如此无助,她居然要靠杀一个人来救她想救的人。
“你帮了我,我最后再告诉你一件事情。”谛侧着头靠近青雨的耳朵,不管此刻失魂落魄的青雨是否在听他说话。
“你会亲眼见证你自己国家的灭亡,你的父母终将因你而死,你会遭到你的子民的唾弃,你身边最看重的人将因你而死,剩下的则会逐一背叛你。”
谛在在临死之际露出阴诡的笑,那是青雨无论过了几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的笑容。
青雨看着他的嘴形最后动了动,说的是:“这是我所能想到最恶毒的祝福,青雨,我祝福你成为神。”
“我在密室里等了五天才等到他的血流干。”青雨走到山洞前,伸手接着瀑布溅进来的水花。
“原来如此,所以你在密室里足足呆了五天。”木先生喟叹道,“怪不得姜行鞅在信里说,姜帛兴许能在那间密室下知晓她自己的命运和未来,想必当年你离开密室后的表现让他发现了什么。”
“什么信?”青雨转头瞟了眼他。
木先生:“姜行鞅生前交给我的,说是只有等姜帛成为帝卫才能交给她。”
“是这样啊。”青雨淡淡地说。
木先生见青雨不追究,便不再多说,问道:“所以早在很久以前你其实便知晓了川鱼国的命运?”
“原本其实是不信的。”青雨自嘲地笑了下,“当时我并不明白何为‘祝福我成为神’。直到经过战乱、国破家亡,我才明白,这世上任何人想要成为神,必先经历动荡不安的际遇,谛当年便是因为遭受过这样的苦难,才不愿与天道和解,宁死也不愿成为神。
只是他太坏了,我解脱了他,他却送给我那样的诅咒。我经常会想,究竟是我们经历了这一切才成为了神,还是为了成为神而不得不经历这一切?”
木先生:“我想是后者。”
青雨看向他,神色带着一点欣赏,“我想也是,否则谛不会那么恨天道,而他祝福我成为神,大概是想让我也感同身受他的苦难。”
木先生:“又或者,他是想让你替他做他不敢做的事情。”
青雨目光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然,“你认为是什么事情?”
木先生深吸口气:“反抗天道。”
“哦?”
“我想对天道不满的神一定不止你一个。否则社神不会三番几次帮你,南海桂神亦不会主动提出为你缝制嫁衣,你与姜帛大婚当日那么多天神下凡祝贺,想必他们对你公然违抗天道与凡人成亲这件事非常赞叹,而天道确实已经被你镇压在运河之下,没有别人敢这么做。”
“镇压不久的,”青雨轻声叹了口气,“我必须要去做那件事了。你害怕么?”
木先生笑了笑说:“反正我的命是你的,你死了我就跟着灰飞烟灭呗。但若是你成功了,冥河流向人间,说不定我能再次见到我的父母祖先,不过……”
木先生似有几分犹豫。
“不过……你不管姜帛了吗?”
“姜帛啊……”青雨轻抬起头,望着不绝的水花,无声叹息了一声,“她要是也在便好了。”
而自此之后,侯府仿佛陷入深潭,每天出来进去的人都不敢做声,莫兰每日端了饭回到院子里坐着与姜老太君一起吃,她好几次想问什么。
但姜老太君只捧着碗望着光秃秃的树发呆,莫兰便什么都不敢说了。
姜子期和姜璟是在那件事发生之后两天才赶回来的,霖夫人当时骗他们说有人在玉山发现了疑似姜行鞅下葬时身着的衣物碎片,他父子二人便马不停蹄赶去玉山,没想到回来时发现青鸟城竟在炎炎夏日入了秋。
“姜帛,你出来,兄长有话问你。”姜璟今日照旧来拍姜帛的门。
而屋内照旧没有任何回应,姜璟蹲在门口大半个上午,门才从里面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