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给姜老太君端了把圆凳,姜老太君没坐,仍拄着她的梨花大拐站在床头,“幸而无事,否则今年你祖父的忌日,让祖母如何跟他老人家交代?”
霖夫人掀开姜帛的被子,确认她没掉一块肉,才责怪道:“你怎么回事,明知安平不待见你,怎么还敢随便吃她给你的东西?!”
矜帝在后面咳了一声:“霖儿,安平毕竟是朕的女儿,你怎么能这么说她呢?”
“是啊,”姜帛也道,“公主也差点儿是受害者,她不知道菜里有毒。”
姜老太君视线不由往门口看去,尽管方才那位公主早已离开。
“祖母,您看什么呢?”姜帛问。
姜老太君向矜帝行了个礼,“陛下,方才老身在殿外所见之人,可是前几日刚回宫的安平公主?”
矜帝:“是的。”
姜老太君仍望向门外,不知在想什么。
但姜帛看见祖母好像摇了下头,那是心里产生一种猜想但很快又被自己否定时才会有的反应,之后祖母一直是心不在焉,连矜帝离开时她也只是点了点头,竟没行礼相送。
“祖母,您怎么啦?”姜帛等所有人都出去,才偷偷问姜老太君。
“没什么。”姜老太君摇摇头,“就是见到公主,想起故人来。”
“故人?”姜帛立即捕捉到什么,“公主也说我长得像她过去曾认识的一个人。”
“谁?”姜老太君连忙问。
“我不知道。”姜帛说,“不过公主好像不太喜欢那个人,所以连带着也不喜欢我。”
姜老太君盯着姜帛的脸,想了想道:“若说你长得像谁,也是奇怪,你既不像你父亲,也不像你母亲,和你哥哥也不像,却很像你祖父。”
“但公主应该没见过我祖父,”姜帛道,“对了,祖父忌日快到了,可是今年……”
姜老太君若有所思,“是啊,又是一年你祖父的忌日,可是今年玉山被烧了啊,蔓延了周围不少村落。这几日你父亲率军在玉山救火,昨日托人回来说,你祖父的墓也受了殃及,好在你父亲保住了你祖父的棺木,明日便会运回青鸟城,已在城外选中一片墓地,择日便会下葬。”
姜帛有点感叹:“回青鸟城也挺好的,就不必我们每年跑那么远去给他老人家扫墓了,不过奶奶,您为什么到现在也不告诉我祖父为何要选择将自己葬在玉山?”
姜老太君又一次看向门口,好像希望什么人会出现在那里似的。
只见她深深叹了口气,道:“只因祖母也不知晓啊……不过,方才那位与当年那位长得也太像了……”
姜帛中毒后的第二日便从床上跳下来,照旧跑去梧桐宫外扫落叶,嗓子却没好得那么快,故而说话时总像喉咙里含了块炭。
“痛就少说两句。”李宴然站在姜帛身后,看着姜帛将落叶扫得满天飞。
姜帛虽不被允许踏入梧桐宫,却一直探着头往里看:“我说都好几天了,她怎么一直也不出门?别是被这件事吓坏了吧?”
李宴然:“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就想见公主一面。”
“见公主做什么?”
“有件事想问清楚,不然睡不好觉。”
李宴然将姜帛拉到一旁:“我跟你说过,公主也不知道菜里下了毒,你难道还在怀疑是公主害你?而且这两日荆泉已逐一搜查大小宫殿处所,所有有嫌疑下毒的人都在被审问,禁军也已出动,想必很快会有结果,你再耐心等等。”
“什么呀。”姜帛让开李宴然的手,“我就想知道,她那天为什么突然想到给我送鸡腿吃?还有,你来找我的时候,为什么会揣着赤小豆?”
李宴然:“赤小豆磨成粉入水有催吐功效。”
姜帛:“我知道,我问的是为什么你会随身带着赤小豆?”
李宴然刚要回答,梧桐宫门里走出来一名御医,又是姜帛的老熟人,这几天姜帛一直是找他复诊。
江御医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姜帛走上前:“江叔伯,怎么呢?”
江御医见是姜帛,便不见外:“方才我在里头替那位问诊,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姜帛很感兴趣。
江御医:“老夫这辈子不曾遇见这样的事。”
“什么事呀?”姜帛胃口被吊起来了,她最喜欢听别人讲稀奇古怪的事。
江御医往身后离得很远且青砖绿瓦的梧桐殿看去,“她说,让我‘行去’。”
‘行去’是前朝用语,本是王公贵族们用以代替‘滚’的文雅说法,后来前朝覆灭,这用法便在新朝民间流传开来,人们常装模作样地说着‘行去’,实则是在暗讽前朝贵族趾高气扬。故此‘行去’一词还有侮辱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