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还扯了身上的衣服撕成布条绑在老鼠身上, 希望有人看到能来救她, 然而直到姜帛连续几次在梦里饿晕过去, 她都没等到任何人。
她不知道外面的宫城已经换了新主人。
她更不可能知道的是,唯一知道她被关在这里的那个人已经在五日前驾崩了。
她甚至连自己是第几天被关在这里都不知道。
“又下雨了。”荆泉拄着拐杖,身残志坚地守在梧桐殿外,她伸手接了几滴从屋檐上掉下来的雨水,视线随后转向蒙了层雾的雨中,“这都多少天了,说不进宫还真不进宫,姜帛真行。”
荆泉一天要念叨姜帛八回。
青雨在殿内坐着,从早上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荆泉以前从没连续陪在青雨身边这么久过,现在宴然和姜帛都不在,而她已然是真正的帝卫,自然要时刻不离地跟着青雨。这时她才发现,原来青雨居然可以不睡觉的!
“公主,您请节哀。”荆泉不懂事地安慰道,“陛下还未下葬,若他知道您伤心得彻夜不眠,恐怕过奈何桥也不会安心。”
青雨没有回答她。
姜帛不在的这几天,她反而觉得荆泉这姑娘笨得可爱,如此她便可以告诉自己,就算没有姜帛,还有另一个人会代替姜帛。
就好像说这世界上没什么人是缺不得的,总会有下一个人来代替这一个人。
登基大典定在十天之后。
朝臣们最近忙得很,后宫却格外安静,矜帝的灵柩被送去皇陵等待落葬。
不过这些事自有负责的官员,只偶尔过来请示青雨,而青雨身边如今有位李丞相。
于是大小事宜便几乎都是由李丞相做主。
这天李丞相处理完一堆奏折,将它们整齐地摞在青雨面前,“今日听内廷监的人说,公主下令将太极殿封存,是何意啊?”
青雨正在绘制扇画,闻言抬头看向他,“不是你说当了女帝想做什么做什么么?怎么,不行?”
李丞相笑道:“您自然是想做什么做什么,不过臣总得找个理由搪塞满朝文武,这太极殿自古以来就是天子住所,您还没登基就让人封了它,臣可不好解释。”
青雨:“就说太极殿年久失修,住着危险。”
李丞相:“修缮就是。”
青雨:“节省开支。”
李丞相:“国库充盈。”
青雨知道他真正想说什么,“不要总想着试探我,万一哪日你越了雷池,难保我不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李丞相仍带着平淡的笑容:“臣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自然有自己的分寸。但公主既然想借助臣的力量,臣就得知道公主的底线。
当年您父帝母上于太极殿自刎而亡,而您入宫这么久,先前却能多次气定神闲出入于太极殿,臣想,若非有真正重要的事情要做,您不会如此克制自己的恨。”
青雨淡淡瞥了他一眼,“所以呢?”
李丞相:“没什么所以,只是想提醒殿下一句,您回来做什么都可以。但黎民百姓是无辜的,若是您想让矜国走上当年川鱼国覆亡的道路,就请先从臣的尸体上踏过去。”
青雨凝视他,半晌笑道:“你的尸体在我这儿与其他人的尸体没有两样,我若真想做什么,你拦不住的。”
“那么姜帛的尸体呢?”李丞相突然严肃地看向青雨。
青雨神色缓缓冷了下来,“你以为我会顾及她?”
从青雨的语气里就听得出来,她极痛恨别人威胁她,而李丞相却没有退后分毫。
反而迎着青雨凌厉的视线回答道:“殿下误会了,不过是今日臣入宫前在街上遇到了姜侯爷,他问臣的女儿这几日康复得如何,臣说尚可,他便说待姜帛得机会休沐出宫,便让她去瞧瞧宴然。”
青雨眸子顿时沉下来。
姜帛根本不在宫里。
“你怎么说?”青雨问他。
李丞相答道:“臣什么都没说。但是臣入宫以后,当即提审了十日前陛下驾崩时负责看守城门的守城兵。”
青雨神色冷淡:“结果。”
李丞相:“臣用了些手段,从那守城兵口里得知,当日姜帛的确自安祯门入宫,并且没再出去过。”
青雨这个人,浅一看,仿佛爱恨就写在脸上。但实际上,她对世上大部分人都是敷衍。
她总觉得这个世道再怎么变,总也只是那些花样。生,老,病,死,离,合,悲,欢,总归是遵循着某种规律,而只要存在规律,就在她所能掌控的范围之内。
这是第一次她忽然感到有什么事情不在她预料之内。
李丞相也察觉到了这一点,“连您也不知道姜帛在何处吗?”
是的,青雨不知道姜帛在哪里,她所能感受到的范围,就是这片土地上青鸟神像最远被设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