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看的出来,冯母原本的打扮得体,大约是听闻了儿子的变故、又经过了一夜的颠簸,才成了这幅蓬头垢面的模样。
尽管早已被告知情况,也强行有了心理准备,但当冯母真实地看到病床上的儿子时,还是没忍住眼前一黑,身体当即就失去了重心。
好在两位老师反应及时,眼疾手快的将人扶住了。
“是冯妈妈吧?”
一个男老师不太有底气地安抚道:“您也别太难过了,好在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冯母却像没听见似的,兀自踉跄地向前走了几步,随后捂着脸趴在床边,自喉咙里挤出一声难忍的呜咽,像暴雨的前奏:“谁干的?!谁把我儿子害成这样的?是谁……”
两位老师对视一眼,接着齐齐上前,试图制止她因为情绪激动而疯狂捶打床沿的动作。
女老师连忙劝说:“冯妈妈,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但孩子才刚做完手术还在恢复,先别把他吵醒了。”
冯母一听愣住了。
连她尚且都接受不了当前的状况,要是儿子醒过来,看见自己现在这幅模样,又会是什么心情?
她的动作停了下来,哭腔梗在喉咙里,悲戚的视线自室内一扫而过时,忽然就发现了角落里还站着一个人。
目光由此定住,一个猜测随之在脑海里产生:“你是谁?”
简愉猛地绷直了身体,张了张嘴正要答话,却又在读取那双浑浊目光里强烈的敌对时,欲语无言。
她要问的并不是你是谁,而是、是你把我儿子害成这样的吗?
是吗?
简愉无从回答。
而这近乎默认的反应,当即就刺激到了冯母。
她一下从病床边起身,直勾勾地走到简愉面前,一字一顿地重复:“我、问、你、是、谁?!”
简愉贴着墙根,始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不知道说什么才是对的,不知道该挂着怎样的表情,甚至不知道是否应该出现在这里。
面对这样的责问,她能做也仅仅是学个做错事的小孩,沉默的等待着。
如果惩罚降临在她身上,能让大家好过一些的话……
冯母扬手,裹挟着所有心情的一个巴掌“啪——”地一声重重挥落,在静谧的住院部里带起一阵不小的回音。
她的身体也因为发了全力而有些颤抖,踉跄地颠了两步,声讨的气势却丝毫没有减弱:“是你!是你把我儿子害成这样的!!”
简愉被迫偏过头,吃痛到指甲陷进手心也没有半点声音,只垂了垂眼,等着冯母站稳,好再次走向自己。
男老师见状,立刻上前制住冯母,女老师则挡在简愉跟前,边把她往外推边说明道:“冯妈妈,你冷静一点!这件事不是她的错,她也是受害者啊!”
说着又扭头看向简愉:“你快回去吧,这里有老师在就好……”
“不能走——”
冯母激动地打断了女老师的话,又拼命想从男老师的桎梏下挣脱,脸上涕泪横流,声音粗粝又沙哑:“你不能走!是你把我儿子害成这样!我要告你!让你去坐牢!你们……放开我、我要让她去坐牢啊……”
……
丁铭正在导医台问路,忽然听到这连片的哭喊,拔腿就往声源处跑。
人在情绪激动时,很容易冲破身体的极限。
就在丁铭推开门的同时,冯母已然从两个老师的拦截下挣了出来,并近乎孤注一掷的朝角落扑了过去。
而简愉正如他料想的一样,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啪——”
又一记响亮的巴掌,伴着一道狰狞的抓痕,狠狠落在丁铭的手臂上。
他本能的挡在简愉跟前,闷痛的“嘶”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再做出什么反应,就见她的左脸赫然印着一道鲜红的掌印,与白皙的肌肤形成强烈反差。
他愣了一下,心里瞬间燃起了一把火,扭头毫不客气的低吼道:“冯岑晨是自杀!跟她有什么关系?你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跟她没关系,那跟谁有关系?!”
冯母再一次被制住,也丝毫不落下风,崩溃又悲壮地嚎啕着:“要是跟她没关系,她为什么不敢说话?为什么自己不躲开?啊?!”
“你简直——”
丁铭说到一半,衣角忽然被人扯了一下,身后随即传来一声微弱的呢喃:“……别。”
他回头看了眼简愉的状态,心里不由疼成了一片。
平时看着挺张扬一人,心里却藏着不为人知的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