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愉一动不动的僵在原地,直到被白姝强行牵上了计程车,心底的害怕才猛然涌了上来。
她紧抿着唇,像具僵尸一般直挺挺的呆坐着,空洞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
她没有问,角膜的来源是不是316病房。
仿佛只要她不问,学长就一定还好端端的待在病房里,等着她回去。
他说过,要等她回去的。
……
人人都说简愉幸运,这么快就可以重获光明。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份光明,是用另一个人的生命换来的,一个暴发性心肌炎患者的生命。
简愉粗喘着气,死死盯着面前的患者。
不能死……不能死……
按压的深度不应少于5-6cm。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倾注了全身的气力,心跳跟着加快,呼吸越来越重,汗水渗出额角,甚至……已经隐隐开始脱力。
可眼前的人就是一动不动!
生死一线。
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在这一刻显得尤为压迫,似乎只要她稍有一丝松懈,眼前的人就要彻底越过这条防线了……
五个循环过后,连强撑的最后一丝体力都几近丧失。
简愉憋红了脸,一刻也不敢停,可按压的深度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大弧变浅,最终僵持在空气中,动弹不得。
她红了眼眶,直起身想要逼自己继续,手臂却在这时忽然被人拂开。
来人一句话也没有,只是扶着她的肩,将她安置在一旁,很快就扭头接替了她的工作。
简愉恍惚的瘫软在地,宛如一个被抽走精气的泥人,正浑身浸在冰水里慢慢融化。
怔了半天,才终于把面前的人认了出来。
从乔的动作就像教科书一样极尽标准,高大的身形抵在眼前,占据着她绝大部分的视野。
这样的背影,看着总是如大山一般牢靠。
-
十分钟过后,列车到站经停,昏迷患者被抬出车厢,由站台的急救人员接手。
事实上,心跳骤停的抢救成率极低。
从简愉经手开始,到患者彻底从视野里消失,她都没能看到任何一丝生命迹象的转变。
她靠着车壁,茫然的低了头。
列车再次进入行驶状态,乘务员表达了感谢后,请两人到餐车去休息。
简愉慢慢回过神来,这才想起一旁的从乔。
扭头看去时,他面色发白,汗水打湿了额发,看着犹如一具遇热的冰雕,状态非常不好。
简愉恍惚了一瞬,不自觉的走近了半步,却因为浑身还在发软而忽然失去重心。
她瞳孔扩张,眼见就要像滩烂泥一样向前扑去,从乔忽然抬头,一把将人接住,一只有力的手臂穿过膝弯,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身体撞进一个坚实的胸膛,简愉低呼了一声,扭头就对上了那张近在咫尺的冷脸,刚刚平复的心跳又在一瞬间加速。
从乔面沉如水,也不看她,只是机械地抱着人往餐车走。
他神思紧绷,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冷汗正顺着额角淌落下来。
同样是因为刚刚的心脏病患者,让他此时还陷在那段黯淡的回忆里。
他救不活任何一个人,学不学医都是一样。
简愉怔怔看着,心底没来由的泛起一丝类似心疼的情愫,本能的伸了伸手,拭走了他颊边的汗水。
温热的触感像是抵达深渊的一抹日光,一把将人拉回了现实。
从乔神情一滞,扭过头看她。
黑眸深不见底,像是笼罩着一层可怖的阴霾,简愉却无端地想要贴近,想要驱散这一层阴影。
她的动作顿了一下,很快又一脸寻常的继续着,直到把汗水擦净,才柔和地冲他一笑:“没事了。”
……
进了餐车,从乔把人在座椅上放下,然后一言不发的坐到对面。
简愉明显察觉到他的不对,却又不知从哪里开口才好,毕竟生命的去留,并不是谁人能够左右的。
“你……不是3号的票吗?怎么今天才出发?”
她迟疑的开口,试图以此转移他的注意力。
闻言,从乔的眸光动了一下,脸色却更差了一些。
因为被爷爷说动了,因为猜到了你出发的时间,所以改签了。
从乔心里暗暗道。
但似乎,还是不行啊。
刚刚的那一幕,就像是一种要他认清现实的提醒:他一个潜在心脏病患者,哪来的资格去考虑这些?
可笑的事,有些认知明明早已深入骨髓,他却还是轻易就被说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