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不久后,从舟也病了。
又是心脏病!
尽管毓蔓安心里清楚,暴发性心肌炎虽然也属于心脏疾病,却是由病毒感染引起和导致的。
与遗传无关,更不会有遗传倾向。
可终究禁不住毓老太太思想守旧,一遍遍地给她洗脑:“那可是心脏病啊,哪有不遗传的?”
“要真没那回事,那你怎么才死了老公,大儿子马上就又病了?剩下个小的,脾气古怪不说,你就能打包票他以后绝对得不了这病?就敢把下半辈子都赌在他身上?”
“不是我这个做姥姥的心狠,既然他早晚都逃不了这命,真要是心疼你这个妈,就知道该放你走。”
“妈都是为你好啊,你现在还年轻,还是得为自己多考虑考虑,听妈的,赶紧再找一个,啊,这样后半辈子才能有个依靠……”
又恰逢当年的富商离了婚,听闻毓蔓安死了丈夫,立刻就托媒人上门,红包好礼样样齐全,诚意不减当年。
毓蔓安虽是个心气的,可每天就这么被双方夹击,软磨硬泡。
渐渐地、也就有些动摇。
况且,她也确实……不想守着个“未知数”,受人指指点点的过日子。
所以她点头了。
和富商相处的这段时间,一切都还算愉快。包括父母那边,也因为她终于晓得服软,关系也愈渐融洽了起来。
尽管这个结果对从乔有些残忍。
可就像毓老太太说的:他早晚逃不过那个下场,要真心疼她,就该放她走。
她已经选错过一次。
不能再错第二次了!
毓蔓安狠了狠心,终于把最后一句话补齐:“……等妈妈赚了钱,再回来找你,好吗?”
短暂的沉默过后,从乔垂了垂眸。
他其实对一切事实都心知肚明,却还是忍不住心存侥幸,避开她透着心虚的视线,情愿降低智商,无知的问她:“多少?”
毓蔓安愣了一下:“……什、什么?”
“要赚到多少钱。”
从乔强压着轻颤的身体,满目隐忍:“你才会回来找我?”
“……”
毓蔓安愕然一下,像看怪物般看他。
她知道。
他其实什么都懂,自己从始至终都没能瞒住他。
她之所以准备这番说辞,不过是想留住最后的体面,不想把场面闹得太难看。
可他分明什么都懂,分明清楚事实如何,却还要问出这种话来愚弄她!让她难堪!把她仅剩的尊严都拿出来践踏!
毓蔓安有些恼了。
她皱了皱眉,想也没想就直接开了个天文数字:“一亿!”
随即提上行李,头也不回的走了。
-
接连丧子丧孙,让从绍国生了一场大病。
最后从舟的葬礼,竟然真的只能由一个15岁的孩子来操持。
葬礼没有宾客。
简单的火化、下葬,一切就算结束。
从乔面无表情的做着这些,一如他母亲赋予的天性那般,冷血的没有落下一滴眼泪。
在墓园待了一周多,也仅仅只是因为,习惯了这么陪着哥哥。
除此之外,他无所事事,无处可去。
直到某天,墓园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他打老远看见,下意识就躲了起来。
一如当初相见,不过是他认为,她的出现能让哥哥的病情好转一样,现在既然已经没了这个必要,他们、当然也就没了再见面的必要。
她在碑前守了六天。
多数时候只是静静地坐着,偶尔想起什么,又会四处张望一圈。
像在寂清的墓园里,搜索着谁的身影。
她的眼睛,看起来恢复的不太好。
太阳稍微烈些,烧纸钱的烟稍微大些,有时仅仅只是一阵微风掠过,都能让她不适应地迷了眼。
她总是不管不顾的搓揉,眼睛时常红肿,偶尔沁出眼泪……
有几个瞬间,他也会按捺不住想要上前。
却总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他不再讨厌她,一点都没有了。
只是不知该怎么面对……恢复光明之后的她。
第七天,第八天,第九天……
她不再来了。
于是第十天,他也不再来了。
他回了家,将电脑修配好,调试好,开始摸索着在晚上接活。
一亿。非常荒唐的一个数字。
但他还是选择了相信。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他把自己锁在家里,变成机器,没日没夜地工作,一点一点地充盈这个数字。
家里总是空荡荡的。
拼命工作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可一到夜深人静,闭上眼睛,过往那些生动的脸孔总会一一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