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余下几个司礼监的官员见贺虞脸色不好,都面面厮觑,司礼监秉笔陆望道:“这姓宋的也太猖狂了些,朝中那个顾安只怕也是受了这厮的蛊惑,宛如疯狗般乱咬,甚至让咱们失去了河道监管的位置,咱们早晚要了结他。”
“他如此擅作主张,陛下都不过草草揭过,只怕不好动手。”又有人说道。
贺虞将字条收入袖中,淡淡说:“你们都忘了他的身份么?”
“什么?”
他扬起下巴,幽晦一笑:“他是万州叛贼,藏山余孽。”
司礼监众人目光交汇,皆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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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开动起来,宋也川的面容笼罩在半明半昧的光影里。
温昭明抬起眼睫向宋也川说:“你把裤腿挽起来叫我看看。”
他在砖地上跪了良久,瞧他走路姿势便知他一直在默默忍痛。宋也川放在自己膝头的手微微握拳,他笑着摇头:“殿下,我没事。”
温昭明猜到他会拒绝,索性不去勉强,她把桌上的药瓶推向他:“听说你进宫了,我就找人要了两瓶药,幸好父皇手下留情。”
“劳殿下费心了。”宋也川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殿下,其实我没有那么娇贵的。”
温昭明不接他这句话,反倒是轻轻扬起眉梢:“你总是一口一个殿下,我没有自己的名字吗?”
他当然知道她的名字。
在无数潮湿旖旎的寂静深夜里,他会在纸上写下她的名字。
姓名分明只是代表着一个人的符号,但宋也川总觉得温昭明这三个字比任何字都要更加动人。
温昭明一手托着腮,侧着头莹然一笑:“你叫来听听。”
她身上温暖的香气柔柔的飘来,宋也川张了张嘴,过了很久才轻声说:“殿下恕罪。”
他这幅样子很有趣,似是紧张又似是羞涩,总让温昭明生出几分想要挑逗他的心思。
“你叫不出我的名字,不如叫我宜阳,平日里父皇和皇兄也都是这么叫的。”
宋也川又沉默了。温昭明等了他一会,见他迟迟不开口,正要佯装生气,却见宋也川突然轻声唤了她一声:“宜阳。”
他耳珠有些红,微微抿着嘴唇却又不敢看她。
第42章
温昭明觉得满意, 亲热地叫他:“也川。”
“你想不想出去走走?我记得你曾认识一个住在静慈寺中的朋友,为何不见你去见他?”
宋也川的意识在停留在公主柔声轻唤的那一声也川上,愣了一下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他马上要参加秋闱了, 上周我去过一次,他全心扑在书本上,我去得多了,反倒是打扰了他。”
“秋闱啊。”温昭明啧了一声, “你觉得他能中吗?”
“若论学识,大概是够的。”宋也川忖度着说, “只是池濯此人太过刚正,官路只怕很难走得长久。”
温昭明很喜欢看宋也川安静思索的样子, 仿若天地间只余下他清静安宁的嗓音。
马车停在府门外,温昭明扶着冬禧的手下车,然后回过身向宋也川伸出了手。
他犹豫着搭上去, 借着温昭明的力气走了下来。
“《遐地说》已经修完了,接下来你要做什么?”
“除了《遐地说》之外, 还有很多别的书。明日我去一趟琉璃厂, 看看能不能碰到孟大人。到时候问问他。”宋也川沉吟着说道。
“哪有那么麻烦, 你想见他我替你给他下个帖子。”
“多谢殿下, 但不用了。”对上温昭明不满的目光, 宋也川垂下眼睛改口,轻声说,“宜阳,孟大人是纯臣, 我不想让别人觉得他和我还有往来。”
就算他自己不承认, 温昭明相信,他从始至终都不会忘怀在翰林院的那三年。
孟宴礼说得没错, 在宋也川温和又澹泊的外表之下,他时刻保有着宁为玉碎的决心。
*
宋也川在琉璃厂等了一个上午,并没有如愿等到孟宴礼。
眼见日头近午,他缓缓向公主府的方向走去。
一队兵马急匆匆地从宋也川的身边跑过,他们的身上带着冷冽和肃杀的况味。他们的衣着,宋也川看着觉得很谙熟。
这群人都是东厂的人。
他冷眼站在路边看他们急匆匆地走过,为首的一个似乎是锦衣卫,身上还穿着一身飞鱼服。
早些年里,东厂和锦衣卫各司其职,互不干涉。随着两个机构风头日盛,逐渐变成了相互瓜葛又纠缠的复杂关系。能看到这二司一同出马,只怕不是个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