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这一句,温昭明脊背生寒。
宋也川拍了拍她的手臂:“我也只是猜测。”
温昭明猛地起身:“我要去见陛下。”
“昭昭。”宋也川拉着她的手,“没用的。正因陛下不是软弱的人,所以素来刚愎自用,朝臣们劝了很多次,他不愿去听不愿去信。如今哪怕是你去说,又有几成胜算?”
温昭明眼里带了一丝绝望:“那要看着大梁一步一步彻底陷落么?”
“没有那么严重。”宋也川仍然笑着安抚她,“你不要去做什么,这些有我来做。你不要慌,也不要害怕。”
*
站在窗边,温昭明静静地看向灰蒙蒙的天空。记忆里,这个季节大梁的太阳该是橙黄色的,此时此刻,那轮太阳只散发出岑岑的白光。
短短两年间,两立君王,足以磋磨掉一座盛世王朝本该有的锐气。
南方士子们一边被镇压,一边又欲振臂高呼将宋也川处死,温昭明知道宋也川不怕死,但他还有太多的事没有做完。
这是一个分外残酷的冬天,如果能从满天雪野中偷得一丝温情的话,唯有一件事。
池濯成为了其阳公主的驸马。
他的官路或将止步于此,但他并没有什么不甘。
他们成婚那日,温昭明和宋也川一道赴宴。
红烛高挂,推杯换盏。
红梅映雪,有极好的意头。
池濯与宋也川捧杯,宋也川对他一笑:“今日,该轮到我说了,池兄,你比我有福气。”
池濯已经饮得有些薄醉,听闻此言豪迈一笑:“对别人我或许要谦虚,对你就算了,也川,我比你有福气。”
宋也川满饮杯中酒,于官海中的岁月已久,他已经不是沾不得酒的人了。
温昭明隔着数步的距离静静地看着他,宋也川杯杯不拒,生生把自己喝至酩酊。
离开其阳公主府时,宋也川说自己醉酒,不想坐车,温昭明便陪着他沿着街道走回去。
月明星稀,照得雪野清白。
“昭昭。”
“嗯。”
宋也川有些醉了,微微眯着眼睛:“我好妒忌。”
他将头轻轻靠在温昭明的肩上:“我哪一日才能娶你?”
“你若真有此心,我去和我皇兄说。”
“做我驸马,也许可以荫蔽你。”
宋也川模糊地一笑:“若我身故,你将有株连之祸。”
他知道温昭明不爱听,立刻换了话题:“上一回你喜欢的妆台我画好了图样,你去瞧瞧,喜欢的话我去叫人做。”
温昭明听罢用指头点他的胸前:“往后不许说这样的话。”
宋也川有些懊恼自己说错了话惹得她不快,回府之后亲自为她净面:“你别生我气了。我不该乱说话的。”
温昭明由着他擦脸,闷闷道:“我没怪你,只是心里不安。”
“你这样,我就更妒忌池濯了。”宋也川笑。
“嗯?”
“有他做驸马,其阳公主高兴得不得了,可我只会让你烦忧。”
他一边说一边将温昭明鬓边的发丝挽至耳后:“我这阵子常常想起过去,你知道我想起了什么时候吗?”
除了鞋履,温昭明侧卧于宋也川身边。
黑暗中,他乌润的眼睛带着星子一样的微光。
“什么时候?”
“建业九年,我过生辰的时候。你带我去赌场,还有……花楼。”他赧然了一下,而后继续说,“我们去郊外骑马,你的马跑得那样快,你回头对我笑说你赢了,我跟在你身后,只觉得你像是一颗明亮的星星。”
宋也川忘不掉的岂止是那个快马惊鸿的秋夜。
他忘不掉的,还有那时烂漫若春花般的温昭明。
“那是两年前了。”
“是啊,两年前了。”宋也川凑得近了些,想要把她的模样看得更清晰一些,和那时相比,温昭明的容颜并没有什么改变,只是眉眼之间多了几分沉着淡泊。
这些年来,成长的何止他一人呢?
呼吸相吹,温昭明可以闻到宋也川身上清冽的酒气。
她学着那一年在草原上的样子,缓缓勾住了他的脖子,说出和建业九年同样的话,星辰荡漾在她眼底:“郎君,昭昭好喜欢你。”
……
春潮带雨,凤穿牡丹。
“再不来了。”温昭明咬着唇泫然,“书里说的全是假的,这分明是上刑。”
宋也川面红耳赤,温昭明又说:“书里还说每回都得一个多时辰,你为何怎么快?”
宋也川去捂她的嘴:“你别说了。”
“为何不让我说?”她抽噎道,“你这样是不是有问题,得叫医者来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