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傻子。”温昭明看着他说,“医者和我说,你流了好多血。冬禧将你换下来的袍子拿给我看,“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你怎么就不告诉我呢?”
俩人安静地凑在一处说话,宋也川的手向温昭明的方向摸了摸,而后将她的手虚虚地握在自己的掌心里,他仍是笑:“不骗你,真没觉得疼。”
温昭明似乎有些生气,却又怜惜他受了伤。
宋也川低声说:“殿下能靠近些么,我觉得有些冷。”
温昭明果然挪得更近了些,她侧着身躺在枕上,右手放在宋也川的腰间。两个人的距离很近,几乎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宋也川闭着眼轻轻凑过去吻她。
他脸上带着疲倦,唇也是冷的,却分外的软。
他身上没有什么力气,只是渐渐加深了这个吻。
过了很久,他松开她,露出一个笑,他说:“我方才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回到了建业七年的诏狱里。”
温昭明安慰道:“都过去了,只是一个梦。”
宋也川微微睁开眼看着她,脸上带了几分柔色:“我知道。”
诏狱里不会有这么美好的吻。
也不会有人因为他的受伤而难过。
宋也川习惯了忍耐,在诏狱中断了肋骨都不会哼出声来。
如今身上的伤痛甚至和浔州狱中都不能同日而语,但温昭明心疼得快要落泪。
这是一种陌生的欢喜,宋也川头还昏沉着,心里却又觉得弥漫出一丝淡淡的甜。
随着和温昭明的相处,宋也川已经意识到了温昭明对他的那一丝怜惜。她尝试着去爱他,也去理解他。
“我进宫去了,阿珩和清影都没受伤。”温昭明在他耳畔说,“皇兄赐了些东西给你。”
宋也川知道她的重点并不在这,所以没有开口,果然温昭明继续说:“他要削楚王的兵权。大臣们争得很厉害。他来问我的意思,看样子是想要我去大臣面前卖惨。”
提到这些事,温昭明的神情淡淡的,她的目光看向帐顶:“若不是你在朝为官,我想搬到我的封邑去住。在涿州,那里一年四季有吃不完的瓜果,还有荔枝。”
她眼中藏着一泓天上清泉,带着少女般的轻盈:“在咱们这儿只能吃到荔枝煎,在我的封邑是可以吃到鲜荔枝的。”
温昭明怕宋也川多心,又补充说:“你别多想,在这也挺好的。”
“过去,我一直都像是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鸟。”她托着腮看他,“有你在保护我,我就不会害怕了。”
*
宋也川再进宫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
秋天的午后,阳光像金子一样流淌在滴水檐上。
都察院那边来了消息,过了十月十五,宋也川便要去都察院领五品右佥都御史的官职了。
这份官身不单单是做皇帝耳目风纪的差事,还握着少许的军政权。
他跪在地上谢了皇恩,犹豫了一下,又问:“那本堂侍讲的差事又该如何?”
传令的太监露出一个笑:“陛下说了,本堂的差事本就是临时的差遣,都察院这边才是正经。”
宋也川说了声是,他身上已经好了许多,除了脸色有些差之外,已经行动如常。
走出翰林院的门时宋也川看到了温珩。
他走上前行了个礼问:“周王殿下怎么来了?”
方才太监同宋也川的对话温珩都听见了,他有些失落却不表现出来:“宋先生往后不再来了吗?”
日头明晃晃地照在温珩的身上,才一个多月没见,宋也川便觉得他长高了些。
“殿下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派人叫我。”宋也川耐心地说,“殿下很聪慧,翰林院也有很多鸿儒博士,都比臣更通诗书礼义。”
宋也川性子寡淡,温珩也不是热络的人,他们俩一同读书的时候又有着君臣之别,平日里断然算不上亲厚。可温珩却又没来由的有些喜欢他。
他垂着眼不说话,片刻之后从袖中掏出了一个东西。
一个不过指节长的核雕。
做得很是精致,甚至能看到上头行走的人与窗扇上雕刻的花鸟。
宋也川眼中蕴藏了一个笑意:“这是殿下做的么?”
温珩点头:“跟着先生学过后,我又额外做了一个。先生觉得如何?”
他知道这样的东西拿给任何人,都会说他玩物丧志。但宋也川不会,温珩看着他认真地将核雕拿起来,摊开放在自己的掌心里:“极好。”
温珩的眼中终于流露出一丝欢喜与得意,他说:“先生教我做核雕的步骤我都记得,只是我依旧学不会如何修补雕坏的核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