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听得老主持在说话。
“各位施主,既然神尘已做决定,今日点疤便就此作,还请各位下山去罢。”太仙寺没有留宿香客的规矩,老主持和前来的香客也都随着相继走远了。
无人在意大师傅遗落的僧衣。
霍枝透过帷帽,见那平整放置在地面的僧衣便像是被人丢弃的物件,孤苦无依,任人践踏。
“这位姑娘还不走么?”有僧人问道。
“贵人要向神佛请求愿,我要多留一会儿。”
僧人认得她是那京城贵人身边之人,故而没有多做刁难,他放了她一人在堂宇里,自己也离开了。
这些讨厌的人都走了。安静了。
霍枝等着这会儿堂宇无人。她脚步走近些许,一一的将散落的佛珠捡起来。她的眼焦灼的凝视着地上的僧衣,越走越近。
“别怕,大师傅不要你,我要你。”霍枝慢慢伸出手指。
外头的秋风吹进来,打开她的帷帽一边,露出个晶莹剔透的侧脸,嫣红色朱唇。
弯曲的食指这么一勾,僧衣的衣角就被她攥紧。霍枝快速将僧衣抱在怀中,心跳止不住的跳动,像是做了一件极其重大的事。
她的呼吸也乱了,也不顾帷帽偏斜,落至地面沾了尘。
堂宇之中佛像森严,日光下的大师傅眉宇之间是何等的纠结。霍枝想同他说,他便是不做僧人,那也只是个普通的男人,这群人休得给他戴这么高的帽子,再压迫他!
她霍枝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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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枕爬上高处崖壁,久久不动。浮云在下头看得心惊肉跳。
“王爷做不成僧人,可别想不开了呀!”
却也是今日之事,让一切都有了转机。浮云还盼着能随着王爷杀回京城,斩几个奸臣玩玩儿。他走开几步,远远的观望着。
高山峻岭,风光依旧和昨日没什么两样。只是裴枕自己的心境变了。
不做僧人或许是今生遗憾,但他不能再闭着眼,让身边关心他的人担忧害怕。他不但夭救王太傅,还要让皇兄晓得一件事,他裴枕不再是以前那逆来受顺的性子。
“大师傅,你为什么爬的这么高?”
下一刻,却是听到崖壁下有人在喊他。不对,大师傅这称呼,已经不再属于他了。
这个女人,为何还没走?
裴枕拒人千里之外,“你莫要再喊这个称呼,我已经不是僧人。”
“我不信!”霍枝仰着头,眼里已有了水光。
作势就也要爬上来。
裴枕皱眉,却从崖壁下来了。他疏远的说:“你爱信不信,别挡路。”
此地并不是下山的道路。霍枝专门堵在这里,就是为了寻他问个明白:“大师傅,你必定有什么苦衷对不对?别人欺负了你,对不对?”
妈的,到底是遇上了什么事!
若是被她知道谁大胆包天敢动她的男人,一定血溅三尺,以平心中怒火。
“不要在喊我大师傅,我已经不是僧人了。”裴枕已经怒了,快步向前。
霍枝一路小跑,扯过他的衣,拦住他:“那你告诉我,你不做僧人的理由之中是有我的!”
虽然她连问出这句话时,都觉得无比忐忑不安。之所以会这么说,全然是想激他说真相。
“你要这么想觉得高兴,也不是不行。”
他这话,比方才还生疏三分。霍枝心中难耐,现在便是想激怒他,也是不成了的?她从来都是知道自己与他不重要。
但受不了他拿自己做陌生人,霍枝目光满是委屈之色:“大师傅,好可怜。”
她遥望着他的背影,糯糯的说出了这句话。
裴枕的里衣单薄,他折返回来,走到这位梨花带雨的女人跟前,皱着眉,“少自以为是了,我不做僧人难道不是你期盼已久?”
“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环顾四周,无人。
他心情本就不太好,所有人都知道要避着他走,怎么就唯独她追上来?裴枕从她手中一把扯过僧衣,道,“与我苟且之时,你不就是有了这个心思?”
霍枝倒吸一口冷气,苟且,他居然用这样重的词。
“你……就这样想我的?”他觉得自己,就是这么的不堪。
这难道还要来问他?这女人心里没点数,“不然要我如何想!”裴枕光是微怒,便令得她小心翼翼起来。
“你好过分。”
霍枝的眼泪不争气的又涌上来。
她真是有够窝囊的,不顾身份有可能暴露的危险,追上来也就罢了。还要听他的冷嘲热讽。
裴枕不疾不徐的说,“你现在了解我还来得及,滚吧。”
他本是温柔的人,为何一反常态说这样的话。赶她走,会比较重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