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魄被鞭子抽了几下,但是他实在爬不起来,他已看不清路,浑身滚烫,这么冷的天,他却在出汗。
“啧,没用了。”役卒啐了一口,抽起腰中的刀,准备了结他。
这也是一贯操作,流犯要是不中用了,自己没死,役卒便会帮一把。
“官爷,饶了玉魄吧,他还能走!”姜四夫人扑通一声跪在役卒面前,她的身子挡住后面倒在地上的玉魄,今日的她已没了昔日贵妇的风范,发髻稍显凌乱,往日保养得当的面容因几日的赶路让她显得憔悴至极。
她已丧夫,如今孩子危在旦夕,她身上值钱的东西都被搜罗了干净,没钱去为玉魄请大夫诊治,何况现在还是犯人身份,除非上面开恩,能求一个恩典,但是这在如今已是奢望。
姜家一房的男人几乎都判了斩首,姜四爷自然也在其中,虽不是主犯,但也是直系血脉,姜相这一脉的男性几乎都死绝了,留下些尚未及冠的儿孙,判了流放。
姜玉兰不敢上前,只在一旁哭泣,她不明白为什么姜家会倒,为什么就飞来横祸,昨日还是朱门宴客,今日便已碎瓦栖身。
“官爷,官爷,您饶了玉魄,我们不会耽误行程的,您行行好,我日后为您诵经祈福,您饶了玉魄。”姜四夫人不停地磕着头,把额头都磕出了血。
其余的姜氏族人要么是面露不忍,要么是事不关己,要么就是幸灾乐祸,但都无一人敢站出来为姜四夫人一起求情。
盖因之前有过类似的情况,但都是被鞭打的下场,以及被求情者死得更快。
这就是俗成的规定。
役卒就是这群流犯的主子,掌握着生杀大权,他们想要压榨就能随意压榨,不过短短五日,姜氏族人身上的不少值钱东西,都已经流入了役卒的手中。
“滚开,你看他那样子,他能起来么?”役卒扯起正在磕头的姜四夫人,往旁边一甩,“别耽误爷的事!”
玉魄闭上了眼睛。
他耳边吵闹得很,但是他却听不清楚,他只觉得累。
他能感知到他娘似乎在为他求情,但是这不过是无用功。
没有用的,之前就已经死了好些人了,现在他成了这副样子,都是早晚的事。
死之前,他想起林菱那双眼睛,那双如冰雪一般寒冷的眼睛。
她说:“你欠我良多。”
第35章
时机已然成熟,林菱戴着幂篱下了马车。
因腰牌一事,役卒知道马车上的是贵人,便堆起笑脸凑上来问好。
“您有什么吩咐?”役卒讨好地问。
他知道,贵人身份高贵,他若能得青睐,不说日后能不能高升,就是脱了这押送流犯的苦差,也是好的。
虽然能从流犯身上榨些油水,但是比起留在衙内不用四处奔波就能吃好喝好来说,他还是喜欢留在城内做事。
“他死了。”林菱走到玉魄旁边,用一种陈述的语气。
役卒愣了愣,有些捉摸不透她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还没断气呢。”
林菱用脚尖踢了踢玉魄的头,他没什么反应,看来已经晕死过去。
“他死了。”林菱依然道,语气平淡无波。
役卒不知道为什么贵人要这么说,虽然看起来的确像是死了,但是她又不是在问他,只是好像在说一句事实,他有些不解,但是依然小心翼翼道:“没呢,还剩一口气。”
“我说,”林菱抬头,看向役卒,此时一阵寒风吹过,撩起一角幂篱,使垂下的白纱从中间叉开一条缝,露出林菱的一只眼睛,她的眼睛幽深,但泛着一层冷意,因许久以来身处高位而使她自然而然地形成了属于自己的气势,令和她对视的役卒打了个寒颤,“他死了。”
她的语气笃定,不容人质疑,役卒顿时茅塞顿开,他忙改口,急切道:“对,死了,现在死了。”
林菱终于得到令自己满意的回答,浑身气压也如冰雪初融,眼神也缓和下来,她点点头:“我与此人有旧,他既死了,我不忍其乱葬于荒郊野外,已备好棺木。”
说完,已有人过来,将地上的玉魄抬起。
“我知你有押送之责,不过今日便是迟些也无碍,前方城池我已打点好,你去后与人换职即可。”林菱说到。
役卒一愣,随后欣喜若狂,他极力压下喜色,恭维着林菱:“大人心胸宽广,姜氏乃戴罪之人,大人念旧予其棺木下葬,此善举可不多见。”
林菱摆手。
她带来的人手有十几人,都是公主借给她的私卫,葬坑不到一个时辰便已挖好,玉魄已经命人送到之前运送棺木的马车里,而棺木,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放进了葬坑中。
没人看到玉魄有没有被放进棺木中,但是此刻并没有一人敢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