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不配你说着不算,”赵东沿指了指温芸,“程岭墨你要还是个男人,就离她远一点,你是真想逼死她,来满足你那可笑的成就感吗?”

程岭墨怒吼:“该滚的是你!”

赵东沿腮帮子咬得紧紧的,垂在腿侧的拳头再也不想披上文明的标签。

他抬手,毫不犹豫地挥拳。

程岭墨明明可以躲开,但却笑着,挨了这一下。

踉跄倒地的姿态,对他这样的天之骄子实属狼狈。

但程岭墨需要的就是此刻的狼狈,便能证明他刚才的话。

“温温你看。”程岭墨拭净嘴角的血,平静说:“赵东沿就是有这样暴戾疯狂的倾向,你可以不信我,但你不能不信科学。”

赵东沿脑子嗡的一声,像无数的匕首齐齐扎下,成为一片雪茫茫的空白。

尤其从程岭墨,从他毕生之敌,从曾将他的自尊狠狠踩在脚下的人嘴里说出。

这不是揭短,这是陈述事实。

正因为是事实,赵东沿无任何反击的胜算。

妈妈是精神病患者。

吃药都无法控制,最严重的那一类。

温芸还知道了什么?

关于他爸的死,难以启齿的过去,闭上门,他赵家这一堆堆的破烂事……温芸都知道了。

赵东沿太阳穴的神经突突跳,像要砸出来一般。

他鼓起勇气,或者说,抓紧最后一丝获生的希望,慢慢抬起头,去看温芸。

温芸站着,神情是麻木的,脸色是平静却又苍白的。

程岭墨走了,虽败犹荣,带着胜利者的姿态。

赵东沿咽了咽喉咙,去牵温芸的手。

他伸过去时,十几公分的距离,整条胳膊都在抖。

“温芸。”他叫她。

她没躲闪。

白皙的手软得像一滩稀泥,牵住了,却又好像什么都抓不紧。

温芸点点头,说话带着颤栗的气音,“你休息吧,我回单位,还有工作要处理。”

赵东沿不傻,这要还听不出是体面的台阶,那他就是真傻了。

高铁票买错了点,最后一班到Z城是凌晨,去福城的中巴车停运,他就坐在零下十几度的候车厅一整晚,捏着手机,冰冰凉凉的,没有等来任何牵挂。

次日,邬源以为看花了眼,“我靠!沿哥你咋就回来了?不是,温姐呢?你们没一块儿回啊?”

问题太多了,听清楚最关键的一个,赵东沿顿了下,说:“没‘我们’了。”

“啥?”

赵东沿别过脸,残酷的冷静,“她不会再回来了。”

邬源愣住许久,反应过来,“温姐,她,她是不是知道了?”

赵东沿点了下头。

“这,这也不是你的错啊。”

“但她没有义务,包容接受任何人的错。”赵东沿深吸一口气,“是我贪心了。”

“啊呸,贪什么心,你喜欢她那么多年,贪点心怎么了!”邬源愤愤不平,“不偷不抢的,谈个恋爱又咋地了?!”

今早晨有点阳光的,奋力于阴云里出头,如垂死挣扎的老人,最终只得回光返照那么一瞬,终被阴云蔽日。

快过年了,这座小镇最冷的时候。

赵东沿在车站枯坐一整晚,冻了一整晚,他的精气神都被冻结,冰块一般。

“邬源。”他抬起头,“我放一笔钱在你这,小北那边要是有个急用,你给他。”

“干吗,你自己不能给?”

赵东沿平静地嗯了声,“我要出趟门,时间不短,你拿着,当帮我个忙。”

自此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原本很亲密的伴侣,都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没有任何前兆与后续,如同一场虚妄的幻象。

白芮去项目组送米粉外卖的时候,旁敲侧击地问过,问温芸怎么还不回组里工作。

组长说,她被调去负责另一个项目了,不会再过来这边了。

白芮气呼呼地给温芸打电话,她接了。

只是电话那头很吵,渣土车的轰轰声,工人们的吆喝声,起重机的电机声。

“喂?喂?白芮?——你等等啊,我在工地!”

温芸的嗓音鲜活敞亮,隔着手机都能感受到。同是女孩,她过得好不好,白芮一听就明白。至少现在的温芸,没有半点浑浊之气,她蓬勃,积极,继续着她本该有的人生。

白芮忽然就舍不得了。

换位思考,如果她是温芸,吃够了爱情的苦,既然已经放下,并且有能力摒弃过去,将自己的小日子过得很鲜艳。那么不相关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她,必须接受世人都难以承受的结果呢?

白芮是赵东沿的朋友,想为他出头,是仗义。

而同为女人,感同身受,是白芮的良知与本能。

“芮姐,我又给你买了两件内衣,回头我寄给你哦!”温芸声音大,“我这边好吵,你还有什么事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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