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是算快的,兴哥儿的差事可讨好了?”
“姑氏放心,早就讨好了,太太让他回来去做守门的小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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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天才微亮,婆媳两人就从边门进了林府,随后各自进了垂花门,往福梅院和微明院去。
郗氏每日晨起都要念佛,但又不敢彻底废了祖宗礼制,故按照参佛的时间,只让宝因每月逢五来给自己问安,听见外头说话声还好一阵疑惑,正皱眉要怪人误了自己念佛的时辰。
“太太。”
听到这声喊,郗氏笑起来,让侍女扶自己起来,迎去厅堂:“你怎么来了?”
吴陪房还是记着先给郗氏行了个叩头大礼,侍奉人这么多年,甜言蜜语是信手拈来:“我和太太一同待了三十几年,要是隔段日子不来瞧瞧太太,浑身就难受。”
这话让郗氏心里听得高兴,她年轻时丧母,难交到金兰,便连谁家娶妇都不要丧母的,嫁与不嫌弃自己的林勉后,又因念佛而融不进贵妇中,身旁就只有这个陪房能说说话,开解自己。
坐下后,吴陪房又开始一番说道:“绥大爷娶妻那日,我也不得前来服侍,只能嘱咐秀娘尽心尽力,还望太太可千万别怪罪。”
郗氏倒不觉得有什么,嗔笑一声:“你说这话倒是想让我罚你了,他们是小辈,哪里用你去服侍?待会儿我命人去将她叫来,让你也见见绥哥儿媳妇。”
“诶哟那哪敢!绥大奶奶进府快两月了,我都还没去请过安。”吴陪房着急的伸手打了自己一巴掌,“不过听说大奶奶也是位菩萨心肠,昨儿三娘病了,还亲自去瞧,好一番责怪呢。”
郗氏喝了口茶,未言语。
吴陪房一眼就能瞧出她心里积攒着不满,又往上添了一把火:“秀娘也是,竟侍奉的如此不尽心,害得三娘生病,今日去大奶奶那儿,也是活该要挨骂受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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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业绥去官署上值后,宝因才有空闲时间去看昨日被耽搁下来的账本,还剩下几笔支出明细没看全,李秀就来了,还是头一遭来的这么早。
“大奶奶。”
人瞧着不再像昨日那么精神,声音也显得萎靡。
宝因略思踌,将手里的账本合起,手落在上面,恰好挡住了几个大字,只说:“有些账目好像出了差错。”
李秀拿不定女子的话是何意思,走近方瞥见桌案上的账目,上头写着“春昔院己卯册”,心肠转了转,自认捡了些天衣无缝的话来说:“各院的银炭都是我亲自盯着他们按照数目发下去的,应当不能出错才是。”
宝因垂眸浅笑,不过只说出这么一句话就沉不住气了。
昨日从春昔院回来后,她便拿着两本账册仔细对了对,上面的数目是无错的,均能对上,至少李秀能将明面上的账做得漂亮,可数目之下,所送去的究竟是不是该送的,那是谁经办谁才知道的事。
这些都是随拿随用的,待用完皆成尘土,日后也只有账目可对。
“这些事情我自然放心。”宝因抬手,李秀即瞧见她所拿的是宝华寺塑金身的账册,心下瞬间恍若踩空了悬崖,坠下看不见底的地方,她被诈了。
李秀紧盯着女子所拢掐丝金镯的皓腕,底下削尖如葱玉的手指小幅翻动账本,而后女子抬眼,将翻开的账本递给她,言道:“只是宝华寺的有几处不对。”
自从文帝朝频出多起信徒被宗教哄骗至家破人亡的案子后,律法里便多了条若为神佛塑金身,寺庙需出什七,其余由还愿的信徒分担,且金身所塑厚度不得超过三分。
账面上也应写明从银库所支总黄金及每日所融,融得多少,用了多少,又余多少,可这上面少了几日所余的明细,虽可通过前面所计几项,算出余下的,但没写在账面上,那就算不得数。
保不准怎么就贪了。
李秀装样子的看了几眼,勉强挤出一个笑来,她刚刚已先失了一步棋,现在难免会有些战战兢兢,没底气:“想来是那几日忙忘记了,好在还能算出。”
“那就当是忘记了吧。”宝因笑了声,“可这几日余下的金子又哪去了?”
“每日所余的,都会在第二日重新火融再用。”
“账面不写,如何取信?”
像这类账目需有至少三人作证,才可记上。
追问之下,李秀早没了方寸。
透过茜绿窗纱也能瞧见玉藻在着急的挥手。
宝因知道是郗氏来了,只要她动李秀,必会有这一出。
如今还不过是稍微审问了下。
郗氏由正屋门进来,吴陪房跟在一旁,而她的檀木佛珠还挂在虎口处,原本是慈悲心化显于面容,此刻却嗔怒起来:“绥大奶奶问她做什么,往年是我管家的,有何不对来问我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