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煎茶,准备入定的上清法师看到男子前来,执起茶腹倒了一盏热汤过去:“林仆射是来接林夫人的?”
林业绥不置可否,弯腰端起茶盏,喝了口,语气冷厉:“不知法师给我妻子的信中都写了些什么。”
上清法师盘坐着,双手交叠在丹田处,合眼说道:“本观中有一只鹤,乃八载前林夫人与其母亲送来结缘的,但一只被放飞,一只被困在了这儿,如今被困的这只到了快归天的时候,这才请林夫人前来了缘。”
在将要神游时,老者笑着开口:“林仆射此时若是无事做,可与我一道打坐,许真能见到神仙呢。”
林业绥抬眼,淡淡瞥了眼,而后重新垂下,没搭理这人。
世人都道上清已修道成仙,不过同为皇帝家臣罢了。
...
不消一个时辰,宝因便写完了最后的几段经文,好在林圆韫也果真是乖乖的坐在一旁,不吵不闹,但或是焚着安神的香,又许是太过寂静,小小的人很快便睁不开眼了。
见她要去抱,玉藻赶忙抢先抱起,女子刚抄写完经文,手臂还不知如何酸痛。
宝因也惦记着还要去供奉经文,便吩咐人先抱着去道观前面,她收拾好静室后,将香熄灭,合上门,去了供奉神牌的殿内。
把卷起用麻绳捆绑好的经纸放下,行过道礼,又沿着廊檐回到祖师殿前。
醒了的林圆韫又神采奕奕的在要人陪她玩。
玉藻自然也是乐在其中。
宝因嫣然,随即又淡下笑意。
他呢?
她微微侧头,便见男子站在殿中,与神像对望,而后握拳抵嘴,轻咳了两声,尽显病弱气。
百无聊赖的林业绥懒得看人打坐,走到这儿来打发时日。
察觉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拢眉,不悦地转身,见到是女子,语气温和道:“观里的事都打理好了?”
宝因点头。
林业绥迈步出来。
两人便也带着林圆韫循着石阶下了山。
只是山脚下,停靠有三辆车驾,两辆是男子带来的,还有一辆是几日前宝因坐乘来缈山的。
到底还是夫妻,她不想被人说了闲话去,弯腰与男子同登一辆车驾。
没一会儿,林圆韫也上来了,坐在母亲怀里,不停地说着话。
随着孩童的话语声,三辆车由官道一直驶入了建邺城,再进长乐坊,停到林府角门前的巷道里。
踩着车凳落地,进了府,便见桃寿等在二门。
她心急如焚的跑到男子面前:“大爷,太太好像病了,今日恐怕会搬不了了。”
卯初,福梅院的侍女婆子便开始收拾了起来,来往瞧见正屋里的烛火燃着,又想起夜里听到的断断续续怪瘆人的哭声,大概是一晚上都没睡。
谁也不敢进去喊人。
可不能不喊,要是今日没搬去家庙,她们都落不着个好,最后还是桃寿早起洗漱完后,用沾了水的手边拍着身上衣裳的灰尘,边去了郗氏屋里。
进去便见妇人病恹恹的躺着,她拿不定主意,但绥大爷一早便去了天台观,只能一直等到现在。
林业绥缄默着,眸中那股阴戾愈发压不住,嘱咐母女二人先回去后,便去了福梅院。
宝因听到“搬不了”几字,眉头微拧,有些不知所以,但看着男子离去的背影,到底什么都没问出口。
回了微明院,也是去的西屋。
红鸢看到女子回来,赶紧就端着热汤送去。
将近午时,林圆韫也开始闹起觉来,不愿让旁人抱,宝因便抱着在屋内踱步哄着,瞧见有人进来,瞥了眼榻几,又想起在天台观中,怀中之人哭着说的那句话,皱眉问道:“兕姐儿怎会说出那样的话?”
放下碗盏,红鸢看了看女子怀里的大娘子,欣喜一笑,待听到后面的话,咬牙切齿的想骂人:“都怪府里婆子多嘴,净说些不三不四的话,害得大娘子哭到了大爷面前,那时大爷也正好要出府,便一块带着去了。”
今日用过早食,林圆韫就闹着要找母亲,乳母没办法,只能带着去了东府那边,找她最爱的小姑姑林却意,本来都好了的,谁知在院子里玩时,听到了那些婆子在乱嚼舌根子,这个年纪的孩子最是眷恋双亲,一听就吓得直哭着说“爹爹不要娘娘了”。
玉藻倒是直接啐了口:“大奶奶不过是去天台观给府里大小抄经祈福,多留几日打理道场,倒值得她们这么编排,还直接捅到了娘子面前,真是给她们脸子了。”
宝因听了,只觉内疚,心里一阵疲顿,在要深陷这种情绪出不来时,她合眼吐了口气,问起别的事:“福梅院可是发生了什么?”
正在收拾衾被床褥的红鸢瞧见女子的模样,以为是快要昏倒,赶忙走过去要扶着:“我也不大知道,只知昨夜里大爷去了那边一趟,好像跟表娘子有关,到了今早,便得知太太也要搬去家庙居住,为林氏先祖守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