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因拾来绢扇,轻轻摇着风,未继续这话头:“我娘家姨娘近两日身子也有些不适,只是她前面出去了,还要劳你留下看看。”
带下医忙称不敢担这个“劳”字,而后出去歇凉等着。
没一会儿,院子里又传来了说笑声。
送完女医出去的玉藻,连忙进屋,附耳与女子说道:“江梅院表娘子身边的那个菡萏来了。”
宝因听完,连眨个眼的时间都没有,人就已来了。
只见菡萏走到近前,恭敬行礼:“大奶奶。”
宝因打量了眼,见这侍女焦急慌张,担心问她:“可是你们娘子病了?”
这话刚出,菡萏立马点头:“娘子前面刚从福梅院侍奉完太太回去,谁知一进屋子便发痧中暍了,听府里的人说大奶奶有热症,许是有配着现成的药,所以我来碰碰运气。”
府中虽没有医工,却有可以配药的庵庐,从外面病坊里请来大夫瞧过后,便可拿着方子去庵庐配药。
这么来回折腾,费时费力,一般这些常见的小病小灾,要是不小心成了顽疾,便会提前配些,侍女婆子一来二去的窜门,这些也摸得清楚,为了省气力,都是各院互相借来使的。
中暍不是小事,若用药不及时,恐有性命之忧,宝因急着忙偏头吩咐:“你去正屋内室,分几丸我素日常吃的药给她带回去。”
话语最后,又细心嘱咐眼前的侍女:“要是你们娘子病症严重,赶紧叫人去请医,万不可耽误。”
红鸢也知道这事不能贻误,拉着菡萏就出去,往正屋走。
因太过紧急,两人没一会儿就到了。
菡萏看着人进屋,咬唇琢磨了会儿,借着说话的功夫,也跟着去了里间,边说边从袖子里拿出了什么东西来。
“找到了。”红鸢倒出几丸药,用丝帕裹好后,回过头,递给身后的人,又仔细把每种药的用处说清楚,“快拿去给你们娘子用吧。”
“欸。”
菡萏出屋,马上离开。
刚巧,一个仆妇也错肩进了院子。
往西边排屋走的红鸢等了会儿,与她同走,笑问:“姨娘怎么这会儿才回来?”
李姨娘拍去两袖沾染的灰尘:“回来路上,遇到了东府里那位舅奶奶,我们年纪相当,刚好我家乡也在高平郡那边,便闲来聊了两句。”
说着便到了产室。
知道宝因特意让带下医留下给自己瞧病,李姨娘笑呵呵的直说自己命好,承了女子的恩。
红鸢听着没觉有什么,可去产室里间侍奉时,却见女子的脸色更白了几分,一股哀戚萦绕着。
但转瞬又消散不见。
外头院子里,李姨娘等带下医给自己看完病,送人出去时,凑近低声悄悄问:“大奶奶想要知道,这胎是儿郎还是女郎?”
子嗣一事,无论高门寒门或是穷人家里,那都是要紧的。
带下医顿了片刻,若是女子要问,为何前面不问...很快又明白过来,这是仆妇自己想知道。
左右没几日便要生产,这又是那位大奶奶的生母,她道:“摸着脉象,是儿郎。”
李姨娘放下心,笑出褶子来。
看着仆妇如此开心,带下医喉间那句“脉象会受到身体其他因素影响,并不可以此为准”又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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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那边,王烹送走了医工后,重新回到营帐内。
一眼看过去,便见才看完医的男子散发披衣,站在一张羊皮舆图前,背向身后的手不停摩挲,或是按压指腹。
随即,便是要吐出血来的咳嗽声。
他转过身,又走到用沙子聚出此地地貌的漆盘前,斜瞥了眼站着不动的人,淡吐两字:“军报。”
王烹看着男子白而微青的脸色,欲要再劝:“从安兄,身子为重。”
五月廿九,他们依男子的谋策主动出兵,当天夜里,巴郡便收复回来了,只是匪军也迅速想出对策,主动放弃巴郡,用全部兵力死守蜀郡,同时还有部分来不及回城的流窜在周围山林,时不时便会出来骚扰他们的主力作战。
男子知道自己在紫霄观静养的事必定会被马上知晓,为不连累那些道众,连夜下山。
只是那些人还是探听到了,路上设伏,袭击车驾,致使男子从车内翻滚在地,脑袋不小心撞上了一块石头,胸腹也有受伤。
这几日,又时常彻夜不眠。
旧疾新伤凑到了一块。
医工还说,肺有溢血之兆,想来就是那个七大王给添的旧伤。
林业绥伸手拾起枚石子,放在沙堆之间,摹拟战势,声音不冷不淡:“早日结束这边的事,我才好回建邺去养病。”
建邺紧逼,匪军也紧逼。
王烹叹了口气,口述起今日所看的军报:“蜀郡还是没攻下来,他们仍以城中百姓做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