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沉疴难愈。”
宝因眨眼,眸里瞬时便掺进了些冷笑:“找到病症,这沉疴总能愈的。”
李秀婆媳留下的虱子,早晚会一并收拾了去的,哪怕扯到皮肉。
聊了没几句,宝因将府内剩下事务处理好,便起身去内室戴上璎珞,腕上拢了只水玉镯子,发髻只有简单的金鹤衔红宝石步摇为配。
林业绥见女子已收拾妥当,看完账目后,他也挑帘进去,换了身仙鹤云纹的团花袍。
随后两人出府登车,往玄都观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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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车行进的虽缓慢,却胜在平稳,高门妇人多是乘此出行。
因而直到未初,方到观门外。
经过一夜雨打,乾坤两道在清扫着落叶。
许是临近仲秋,又有皇家扶持的天台观矗立缈山,此处的善信并不算多。
由男子扶着下了车后,宝因望向台阶,本想回头喊侍女来搀扶,岂料手已被人牵好。
两人几步一行的走到祖师殿,入内跪在蒲团上,稽首行礼过后,又起身将香插在外面炉鼎内。
正要往烧经文那处去,却遇见了贵人。
李乙和羊元君。
林业绥拱手谒见。
宝因也万福见过礼,记起今日是哀献皇后忌辰,又逢七大王在天台观修行,他们这才临时到了这处来。
出了郑戎的事,七大王自言得知安福公主的际遇,愧为甥男,要入观三年,亲自为姑姑祈福。
听说临行前,还哭着痛斥了舅父郑彧一番,而后散尽府内家财为安福公主在建邺、洛阳及南方故乡建祠。
皇帝得知,并未说什么,只嘱咐天台观要仔细照看亲王,并亲赐保暖衣物与衾被炭火。
与之前相比,这已是冷待。
羊元君回以万福。
李乙则行了平礼,先开口道:“孤有事想请教林廷尉。”
林业绥垂眸不言。
掌心被人轻挠着,宝因反应过来,却并不如他所愿,反嫣然笑道:“爷去便是。”
东宫的胜算比七大王要大。
林业绥轻叹,侧目而视,应了太子的邀约,在李乙往静室走去后,他却未动,缓缓转身将女子罩住,抬手抚弄着耳坠,嘴角狎了一丝笑,喜怒不知,只听低声说道:“幼福便是如此报恩的?”
说罢,露出一副温和模样向太子妃拱手作揖,便抬脚去了静室。
宝因扶稳耳坠,前面男子帮她瞧账目时,她玩笑的说了句不知要如何报答这份恩情才好。
嘴上说他们是夫妻,心里却记得清楚。
羊元君瞥了眼,只见女子未动,耳坠却轻轻晃开,转瞬坠子又纹丝不动,好似刚才只是错觉。
她也不去纠结这等细微小事,丈夫仰仗于人,她亦和善道:“夫人原是要和林廷尉去哪,不如我陪林夫人去?”
“誊抄了些经文,想拿去烧与神仙,聊表诚心。”宝因顾及君臣,始终落后女子半步,“若太子妃愿与我同去,神仙瞧见,定会多眷顾。”
羊元君闻言,不由得笑了笑,她家中也有姊妹,曾几何时也这么恣意闲话,忍不住回身,轻拧了下女子脸颊:“怪不得当年世家夫人都要为自家儿郎求娶你。”
她虽常在东宫,却也并非全然不知那些高门的事。
这忽然的亲近举动,使宝因愣住,很快又面色如常,浅笑不应。
羊元君亦也回到太子妃的身份。
走下几级台阶,立在银杏树下。
宝因昂首天际,那里有一行候鸟。
今日是白露。
鸿雁南飞,玄鸟北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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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室内,焚着淡雅的荀令十里香。
乾道得知贵人要用此间,早已摆好席子、矮几以及茶水。
李乙坐下后,行了平礼,以示谦卑,转瞬又带着帝王之气,铿锵问道:“若我想从东宫走到兰台宫,不知该如何?”
郑氏...只死一个郑戎,怎么够?
林业绥从容答道:“待兰台宫无主。”
李乙又问:“若他不容孤去?”
这话已是投石问路的意思。
“废立太子,并非皇帝家事,何况殿下已安然做了十六年的太子。”林业绥执起茶腹,分出两碗茶,坦然告之,“太子既已定,便是关乎国本,轻易不能撼动,能撼动它的只有您的言行。”
当年太.祖北渡建邺,在平天下后,南北世族争权不下,皆认为自己才是功臣,南方世族对太.祖生死相随,一路护送至建邺,而北方世族则助庶族出身的太.祖在建邺站稳脚跟。
此时,外乱尚未结束,太.祖无奈之下,只好放权王谢共治天下,换来内部安稳,于是便有更多世族也想分一杯羹,正值内乱外战频发之际,再次放权,往后几位帝王皆效其法,慢慢形成如今局势。
郑氏要动东宫,可于其他世族来说,只要储君不动他们利益,是谁又何妨,但若是郑氏妃子所生,他们氏族权势必会消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