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她们后面撒着花，花瓣从裴慈心头顶飘落，铺满了来路，有一片落在她肩上。
唐胥山红瞳注视着她，不曾有一丝挪移。
裴慈心能感受到他的目光，那是一种特别的，刺人的平静。
他没有一瞬移动目光，但眼里却没有更多情绪。
她面前是厚重的黑绸，看不见任何事物，但她没再低头了，她看着看不到的前方，透过盖头，与那个目光相对。
空中花瓣飘落，赤红挽着她，在众妖魔探究好奇的目光中，他们的距离不断接近。
唐胥山似乎察觉到什么，睫毛颤了一下。
裴慈心的黑毯走了一大半了，他微不可察吸了口气，从台上走下来。
台下不知谁吹了个口哨，全场爆发出一声响亮的“喔”，口哨声不断。
裴慈心心跳更快，感觉到他的脚步在靠近。
她看不见，听觉触觉都被放大了数倍，精神也更加敏感。
在沸腾的起哄声中，裴慈心的手被赤红交在了另一只骨节分明的，炙热的，男人的手中。
裴慈心不合时宜地走了神，想到出逃那日，唐胥山在墙头压低身子向她伸出手，她尽全力向上够，在她跳起悬空的瞬间，他用力抓住了她的手。
那么熟悉的感受，仿佛时空倒转，回到那时候。
赤红笑着退下，他的手微微收紧，将她的手包在手里，带她继续往前走。
花瓣不断从空中撒下，唐胥山贴心地为她拂去肩上的花瓣，目色温柔。
裴慈心垂下眼帘，她手上的汗还未消退，她觉得她此刻的紧张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她的心砰砰跳着，手不敢用劲，任由他握着。
这是他们第二次牵手，却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牵手。
上一次情况紧迫她根本没机会去感受，这次，她对他的手最直观的感受，很暖，很大，掌心有薄薄的茧，有些硬，触感微糙。
男人的手。
他们的背影一点点走到台前，同款式的黑色婚服，恰到好处的身高差，站在一起无比般配，天作之合。
唐胥山小心地扶她上台，两侧起哄声渐渐平息，殿内又安静下来。
赤红回到自己座位，烟青放下花篮，走到地台一边，为这场婚仪陈词。
全场都在安静听着，裴慈心感觉他们相握的手更加潮湿了，不知道是她把汗弄在了他手上，还是他也出了汗。
她想知道他是什么表情，微微侧头看他，下一瞬想起她盖着盖头，又低下头去。
她看不到，唐胥山面色沉静，并没有一丝波澜。
烟青结束开场白，宣布：“吉时已到，请新人行叩拜礼！”
唐胥山松开裴慈心的手，她汗湿的手掌接触空气，十分凉爽。
烟青：“一拜天地！”
裴慈心跪在地上，拜了一拜。
唐胥山和她同时跪下，却没有拜，淡淡看着她拜完直起身。
裴慈心察觉到身边人没动，看向他，以为他还是不愿娶她，连这仪式都不想与她完成。
然而唐胥山收回目光，说出的话让她震撼。
他道：“天地对我不仁，我不拜天地，只拜我妻子。”
裴慈心微微瞠目，心又狂跳起来。
台下又有部分妖魔在起哄，唐胥山在全场惊叹的目光中，跪着转过来，面对她，手伏在地上，俯下身去。
咚。
裴慈心看着他，瞳孔紧缩。
“妻子”二字，从他口中说出来，是如此深情。
然而与他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记忆中那句，“但背过来，什么都给不了你。”
“你可别后悔。”……
裴慈心觉得心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
她提醒自己，任务而已，认真你就输了。
烟青：“二拜高堂！”
他的声音变得很遥远，裴慈心只听到唐胥山在说：“我自幼被高堂抛弃，也不拜高堂，还是只拜我妻子。”
裴慈心吸了口气，世间女子最爱听甜言蜜语，曾经她嗤之以鼻，相信她的绝对理智。
却发现，只是因为她没听过而已。
烟青：“夫妻对拜！”
裴慈心回过神来，唐胥山这次没说什么，安静照做。
他比她先伏下去，额头磕在地上，背弯得很深。裴慈心从盖头下看见他的影子，也渐渐俯下身。
她浅浅一拜，唐胥山随后慢慢直起身。
烟青：“礼成！”
众妖魔鬼怪欢呼鼓掌，高喊冥王名号。
唐胥山先站起来，扶裴慈心起来。
他有力的指节抓住她两个手臂，她忍不住道了声：“装得蛮像。”
像真的爱她多深一样。
唐胥山唇角微微勾起，“夫人满意就好。”
烟青：“下面进行下一步——验真心。奉上窥心镜！”
这是一面可以照出人心中所爱的镜子，按冥界规矩，新人成亲都要接受这个考验，倘若照出来的不是对方，则婚仪无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