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楚坚定地望着,卫粼从她的眸中看见了自己,是的,只有自己。
还有一人,眼中只有他卫粼。他竭尽全力扯动嘴角上扬,笑得比哭还难看,“姚姚,我只有你了,不要离开我,不要抛下我一个人…”
“好,我……”
眼前之人突然喷出一口血,空气中瞬间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一切都那么猝不及防,扶楚呆愣愣地,直至卫粼从自己面前倒下,她才反应过来。心口涌上了深深的绝望,她全身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扶楚紧紧抱着卫粼,铺天盖地的悲意席卷而来,她好恨,恨那些人的残忍、恨这万恶的世道,更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次又一次被人践踏、磋磨……
***
天子自金銮殿倒下,已昏迷了整整八日。
睁开眼一瞬,看到的便是盛装艳丽、眉眼半弯的皇后。
圣上心口涌上一股暖意,不到最后,永远也看不清这真心实意待自己之人究竟是谁。
最终在这病榻上,还能伴于身侧的,唯有自己的发妻啊。
圣上缓缓扬起嘴角,但很快就淡了下去。脑中顿时涌现之前对皇后所做的种种,画面好似就在昨日,巨大的悔意顷刻涌上心头,天子暗暗起誓,以后,他定要好好补偿与她。
欲开口,他却发觉嗓子干哑得紧,忍不住剧烈咳动起来。
身侧的影子缓缓靠近,圣上自然地伸出手,想从她手里接过茶盏。不料却扑了个空。
萧皇后禁不住扬声笑起来,“真是出乎意料啊,你居然还能睁眼。”
圣上闻言当场愣在了那儿,当了那么久皇帝,从没有人胆敢这般跟他说话。
萧皇后冷哼一声,走到一旁的香炉里,加大了剂量,“看来还是低估了你,连曼附都不能将你一击毙命。”
曼附是西域研制的一种香料,长期吸入会使人性情暴躁,易被激怒,身体也愈发虚弱,直至衰竭而亡,若是男子,还会影响其房中事,很难勃()起。
“你…你想杀朕…”圣上艰难地吼出几个字眼,犹如石子在划拉在地板上,嘶哑难听。
萧皇后阴冷地望着他,宛如嗜血的厉鬼,“杀你?我不止想杀你,还想挖你的心、掏你的肝,将你碎尸万段!”说罢取下头上的凤钗,伸入香炉中轻轻挑动,“我筹谋了那么久…薛淳安、卫良,所有该死之人,全都死了个干净,今日,便该轮到你上路了。有他们在下面等着,你也不算孤单。”
“为何……是因为他吗?”圣上自觉猜中了,胸膛剧烈地起伏,“果然…你们果然背着朕…”
提起杨学海,萧皇后狭长的丹眼里闪烁着病态的暗芒,“不只他,坤宁宫所有的太监,都是假的!他们全都是我的榻上人,随便拎出一位,都比你好上千倍、万倍!多得你亲手献上这一国之母的身份,否则,本宫也不能这般日日笙歌,逍遥快活!”
圣上越听越气,浑身发抖,好似回光返照一般,吐出最为流畅的一句话:“时乐和时恪…到底是谁的种!告诉朕,快告诉朕!”
“你说呢?”萧皇后痛快极了,她等这一刻等了那么久,恨不得说出一切能激恼他的话语,只求能令他当场暴毙。
圣上被气得青筋凸起,整个脸都涨成了紫红色,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半个身子爬出榻沿,手指直直指着萧皇后,“贱…贱…”
未等说完,整个人便扑通一声,直直摔落到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萧皇后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直至看着他圆瞪着眼,彻底断了气息。
便是死,也要他带着儿女亲生与否之疑,死不瞑目,永堕地狱。
萧皇后缓缓走到圆桌旁坐下,欣赏着地上之人的死状,直至一壶茶都快被喝尽,她才站起身来,挤出一道眼泪,高声喊道:“圣上驾崩了!”
“圣——驾——崩——”
龙驭宾天的消息还在路上,太子便冲开众人,飞扑进圣上早已冰冷的身躯上,他摇晃着天子,泪如雨下,“父皇!父皇——”
大邺二十三年,开国天子重病而崩,终年四十八岁。同年,未满十二的太子时恪登基,自此,萧氏一族登上了权力之峰,盛极一时。
***
“如何了?”
时恪紧盯着太监手中的战报,暗含期待。
太监战战兢兢地将战报呈上,然后低头跪在一侧。
时恪见状眉头轻拢,展开一看。
果不其然,又败了。
时恪狠狠将战报撕碎,紧捏着眉头,来回踱步。
就在此时,殿外又传来一封战报。
这回时恪不再伸手接过,只高声呵道:“念!”
“勒羌得势,一路直上,只怕无须三个月,便能攻下西定关。使者来传,勒羌大王子听闻大邺女子貌美,听闻六公主正逢妙龄,放言大邺若愿意献上六公主,愿就此收兵,以结两姓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