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婵婵的光亮从绘雪阁透出,木质阶梯直伸至次层,回阶转梯,每一台都是她要走的脚步。
门旁的古董架子上陆续摆了瓷瓶,还有套圆桌配着实心凳组合在一起,闲暇时倒是可以坐下喝喝茶。
窈青一路小心扶着扶手上楼,转过廊角,拉开两扇门便进入,想问问那醒酒汤他有没有喝下。
“这醒酒汤大人是否喝了?”她声音轻柔,似是云端的薄云降下,将绘雪阁笼罩。
只是竟然没有回应,像是楼阁已空一般,又像是他已经睡着。
而前案上的空盅单零零地搁在那里,底下余了层汤液。
第42章 湿雨
绘雪阁的高层纱窗开着,刮进来的凉风习习,绵延吹荡到拔步床前——
“大人?”她用手摇摇他,没有得到回应,而浅浅的呼吸来往于两人之间。
那只香囊被她从柜子里重新翻找出来,紧紧攥在手里,直到异香缥缈不定,“子舒的死因你可知道?”她清楚的声音回绕在他耳畔。
可惜并未像上次那样,榻上的人给予回应,她不由迟疑:“不应该呀?”这香怎么没用?还是说那药粉失效了?
正愁疑间,手里的香囊被人擒住,那双凝厉的眸子紧盯住她,乍然出声:“所以又是因为他对吗?”
又是因为他,她才要在汤里下药,引诱他说出实话,就连今夜的留夜,也是她为达目的所施展的手段。
窈青被他话语震惊,哽咽住,可面上的神情早已暴露心思。
她一双皓腕被桎梏得发疼,皮肤处发红可见施加的力度不轻,拿捏香囊的手顿时失去力气,在床榻上摔出禾粉色的痕迹。
那喉结滑动,扭过头将自己眼中的伤痛掩过,因为注意到她脸上难看,扣着她的手也在一瞬间丢开,似乎避之不及。
沉默在二人之间弥漫,到达一定程度终于像冰片一样崩坏。
良久。
“大人当真不愿告知吗?”她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他不肯说,不肯告诉她子舒的下落,难道这些这么难以启齿吗?
气氛的坠落像是变化多端的天气,以极快速度演变,让人难以捕捉琢磨。
殷季迁冷笑,身体定格在那,“你真想知道?”
“对!我想知道他好不好,开不开心,更想知道他舍我而去的原因!还有,他愧不愧疚……”她咬牙将这些全部说出,将心底所有伤口揭开来看。
“好,那我告诉你,他已经死了,”他前进一步低眸注视,而刀锋也近她一寸,“你想都别想,他不会回来!”
“……”
她白着脸,眼眶里打着泪没有出声,反倒有些平静。
想是这话不够扎心,他中烧的怒火平息半分,抬眼望进奁帘开外,“你再也见不到他。而为了知道这些,你不止一次在汤水中加过这东西了罢?”
黄色的牛皮纸登时出现在他双指间,被夹挟着带到面前。
“什么……?”窈青不明白他指的什么,眉峰微皱,搅乱了一汪春水。
“这个,你心里清楚。”他话语冷冷,拽住她的手,将那乱纸塞入她手心。
牛皮纸硬硬粗粗的,摸着手感明显,正是她适才胡乱塞进袖子中的。
只听脚步抬起,半阵风过,他像是要离开,窈青慌乱极了,扑在他身后。
“不,你别走……”
坚.挺的背脊忽被棉花抱住一般,他于心不忍,终究停了脚步,只要她不再想着他,这些他都可以不多计较。
只是期望终究是要落空,她柔和的脸颊贴着他脊背,已经湿了杏花,“大人可否告诉我,他为何会死?”
这些她都必须要弄清楚,要知道子舒的死因才行啊!
可下一刻,那纤纤玉手就被他一根根掰开,沉着脸离去,从纱窗外透进来的一股风浸了丝凄凉,全洒在她身上。
耳边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混杂着从前窗楣木而来的夜风,让她全身暴露在暴雨里似的,淋了个透彻。
殷季迁乘着月色离开了绘雪阁,不知是去了笃思署还是慎疏斋,在这茫茫夜色中,依然极致安静。
偌大的高阁似乎空彻,成了一座空中楼阁。
天边月斜到半空时,有乌云遮天,地上也愈来愈黑暗。
窈青守在榻边,脑子乱糟糟的,可异常清醒,忽然想起那次脆桃告诉过她,来参政府的那晚,她似乎听见了书房里有人在对话,奇怪的是,没有见到有人出来。
难道……?
·
太尉府邸。
靠近墙壁的太师椅上,不仅仅是多了人,人身上还多了一箱沉重的金条地契,满眼金黄色,沾染的那地契也是泛出黄澄澄的颜色。
高出一截的壁上赫然挂着“修身洁行”四字,白色宣纸为底色,墨黑大字呈现在中央,只是因为房间黑暗,这牌匾自然而然地融入了其中,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