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吧……车有些破,车夫有些年迈,外加空间狭小……
但看在一两银子一趟的租银份上——
能理解,特别能理解。
……
宋玉青的这一天过得极其曲折,先是被严厉斥责,撵出周家,后是被贼人尾随,跳进张家马车,耽误了一场好事。
混混乱乱大半天,此时的时间段己是下午两三点,天边太阳虽还高高挂着,但照在身上己没有多大温度,宋玉青知道,再过约末一两小时,外面的天色便会逐渐灰暗,狂风肆虐,那代表着这一天的时间即将结束。
而也就是在这种时刻,宋玉青坐在狭□□仄的车厢内,掀开车帘,观看外面稳稳倒退的景色,他的心中才总算有了几分突遭变故的真实感。
他摆脱了一穿越便为奴的身份桎梏,公子不要他了,而与此同时,他也自由了。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但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往后的人生,他又该怎么办?
一朝穿越,跌落泥潭,阴阳颠倒,陌生国度,他好不容易适应了周府生活,如今却又要重新开始。
说不害怕是假的,如此阴阳颠倒的市井生活,他真的适应得了吗?
心里装着巨大惶恐,宋玉青沉默的放下车帘,眼睛一扫,便瞅到了被他放在脚边的两个包袱。
——讲真,这一件件麻烦事砸下来,他都快将玉书递给他的这个包袱给忘了。
伸手从地上拾起包袱,放在腿上,随着他一片片拨开隔层,包袱里面的东西也就跃入眼帘。
是两块浅青色的软云绸,花色鲜亮,薄如蚕翼,如此方方正正的叠起来,居然也有了指宽厚度,想来长度……
玉书这是把他所有积攒的软云绸都给了他吧?
软云绸,这是一种比软绸更轻薄华美的绸料,因为这种料子在富贵人家一直很受欢迎,且价格也居高不下,所以有不少门户拿这种料子当压箱底,是一种堪比银钱般的存在。
而像面前这种长度,其价值少说也值四五十两……玉书这是真把他当亲弟弟照拂了啊。
手指一下下抚摸着掌中布料,又想到玉书将软玉绸从妆匣深处取出来时的心痛模样,宋玉青突然乐了,唇角微勾,眉眼弯弯,就连心中郁气都跟着消散不少。
再然后,他的眼神便直勾勾盯住了包袱最底下放置的一个小木盒。
小木盒方方正正,巴掌大小,黄木材质,外观瞧上去就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物件。
但玉书说,这是公子给他的,公子给的……
宋玉青一时都不敢伸手打开。
会是什么呢?在经历过这么多事情后,公子还会想给他什么呢?
犹豫了很久很久,久到宋玉青的心脏都开始紧缩,最后一咬牙——终是打开了。
然后宋玉青的神色就愣住了。
木盒里的东西很简洁,特别简洁。
就是银票,一大叠银票。
此时此刻,在看到这些东西的一瞬间,宋玉青都描述不了此时复杂的心情。
他伸出有些颤抖的手,将厚厚一叠银票拿了出来,鬼使神差的一数,整整二十张。
百两一张的票子,整整二十张,也就是说,公子给了他两千两银票。
整整两千两。
宋玉青的心突然酸酸涩涩,心中情绪膨胀咆哮,就连眼眶都跟着有些发胀。
而这种悲伤情绪,在他眼睛触及到盒子最底部放置的卖身契时,更是达到了一个顶峰。
泪珠毫无预兆的颗颗砸下,心中压抑那么久的情绪翻腾而出,宋玉青一时简直悲伤的不能自己。
予我卖身契,赠我大额银,可偏偏一点只言片语都没留下,公子啊公子,你到底要让我如何才好啊!
……
坐着这样的逼仄破马车,宋玉青终是晃晃悠悠的到达了苍山县。
别误会,他真不是回来孝敬父母的,而是这个朝代律法就是这样设定的。
入了奴籍的男女,要么待在主人家终老一生。要么被父母赎回,重归旧位。要么就是宋玉青如今的这种情况了。
被撵或者自赎,前者依旧是奴籍之户,无法归入父母名下成为良民,也无法享受我朝良民所受到的宽待,只能返回原籍地,以比普通良民还要困难几倍的方式挣扎求生。
……这个是最难的,若宋玉青没有公子后面送来的小木盒,那他以后的生活方式也就是这一项了。
还有最后一项,也是最符合此时宋玉青境况的一项,自赎成功,卖身契到手,如今只待宋玉青回到原籍户衙,将奴籍一消,重归良民。
而最最重要的是,他自己拿着父母按下手印的卖身契去消奴籍,便可以将自己的户籍重新立户,不用挂靠在父母名下,不用成为父母附庸,他就是自己的户主,再也没有人可以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