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分明不是...
谢霁连发数语,祁钰几乎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元溪爱昭帝这句话吸引了全部的注意。
对,如果是这样,元溪是有可能穿上冠礼服替昭帝死的,只有爱才能促使元溪这样做。
他此时也顾不得元溪是否爱他,他只想找到元溪不是昭帝的的理由。
是,一定是这样,元溪爱昭帝,所以她穿着昭帝的衣服,替昭帝殉国。
可元溪为什么要骗他说她全家被昭帝所灭?为什么要他杀了昭帝?她不是爱昭帝吗?
祁钰觉得矛盾极了,他单手捂住脑袋,脸上痛苦之色暴露无遗。
为什么?
为什么要骗他?
想到那个他不愿意相信的原因,祁钰呼吸不稳,胸口细细密密的疼痛从心间传来,侵蚀着他的身躯,一点一点,将他整个拉入地狱,恍若油煎刀割般,痛不欲生。
谢霁趁祁钰失神,从他怀里将乐清抢了回来,他仔细整理着乐清的衣物,拢了拢她的衣襟,将寒风挡在外面。
她最是怕冷,现在是虽是早夏,晚风仍然寒冷,若是她还在,定要开始嚷嚷冷了。
谢霁的泪早已流干,纵使心痛如绞,仍对乐清露出笑容来。
他知道,她最爱的就是他这副少年气,每次都盯着他移不开眼,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那他是不是能在她心中分一半?昭帝占一半,他占一半,这样就很好。
谢霁到现在仍然觉得她是替昭帝殉的国,她是被逼无奈,为爱殉情,以身许国。
是他...逼死了她。
谢霁想到这就呼吸急促起来,是他赌气,他觉得自己不比昭帝差。在江东看到在南若厘的治理下百姓一片欣欣向荣,又恰好听到昭帝昏庸,朝堂腐败的话。
他英雄意气忽起,毅然决然带着大军投往南军,想为这世间做一回英雄,做一次盛世的开拓者!
南军所到之处遍是称赞,人人都说谢小将军弃暗投明,可堪表率,可藏在心底那些阴暗的心思只有谢霁自己才知道。
他嫉妒昭帝。
嫉妒昭帝能得到她的爱。
投敌的原因,百姓占七分,嫉妒占了三分...
在这之前,谢霁真的以为自己心怀赤诚,永远拥有阳光,在这之后,他假扮热忱,将那些阴暗隐藏在心底。
他不说,就没有人知道。
可现在,他后悔了。
眼前人再也不会与他插科打诨,再也不会跳起来打他的脑袋,也不会在生气时用鞭子将他抽开...
她就这么静静地躺在他怀里,没有人气,没有声息。
原本干涸的泪水又开始向外冒,谢霁从来都是意气风发,今天却好像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完了一般,泪珠顺着鬓角向下滴落,掉在了乐清的手掌心,晕染了一片血迹。
夜九看着两位高贵的公子这般痛苦绝望的模样,心头闪过悲伤,只能静静地待在一边,看着他们宣泄。
这时,他似有所感地望了前方一眼。
远处缓缓走来一个人,他眉目冷冽,气质疏离,整个人好似一座移动的冰窟般,看一眼便让人浑身发冷。
他走到谢霁身边,伸出血液干涸的右手,“给我。”
他没说是谁,可谢霁几乎是一瞬便意识到他说的是谁,谢霁将乐清搂的更紧,“我的。”
那人的手就放在半空,看向谢霁的目光仿佛他并不存在。
“我才是元溪。”
他缓缓说道。
说完,他便在呆滞的谢霁怀里抱过陛下,转身离了这片战火方熄的地方。
他没有多说一句,这五个字足够令他们心神俱裂。
残阳西迟,周朝的旗帜破败地扒拉在桅杆上,元溪抱着他的陛下一步步踏出战地,两人交叠在一起背影在夕阳下拉得长长,直至消失在人前,再不见踪影。
......
“我才是元溪。”
这句话在祁钰脑中炸开,刚刚为了催眠自己做的所有努力在这一刻化为灰烬,被他紧握在手里的锦囊仿佛在嘲讽他的可笑。
他都做了什么?
在她面前嘲讽昭帝,亲口说出要斩杀昭帝的话...
与南若厘勾结建立南军,亲手灭了她的国...
在她冠礼当日起兵造反,将她逼至死路,跳城楼,以身殉国...
祁钰的脸瞬间失了所有血色,双腿几乎无法站立,胸口一口腥甜涌入喉间,竟是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他卸力地向后倒去,在意识消失之前,他仿佛看见她在对他微笑,祁钰伸手去抓,却落了空,那抹残影消失在泛红的天空,一干二净。
祁钰被夜九背了回去,偌大的城门口,只剩谢霁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