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就是——”
“砰”的一声,冰淇淋的包装盒被砸入不远处的垃圾桶,穆嘉翊抽了张面巾纸,冷着声看向他们,“快吃。”
见他心情不妙,时忧忙不迭起身,“就剩一点了,我拿着走,咱们去和他们回合吧!”
她边说边收起手机,关掉屏幕的那一刻蒋纠还伸着脖子偷看聊天记录,换来时忧气呼呼的一瞪。
蒋纠凑在穆嘉翊耳边讲,“肯定是在和那男的聊天,瞧她那样!”
穆嘉翊闻声抬眸,长睫极轻缓地颤动了下,想起从药店开始她就捧着手机。
“你很闲?”
他偏了下头,掩饰住眼底的燥意,语气很冷。
繁华热闹的商业街,少女一蹦一跳地走在前面,不知道是什么让她这么开心。
下午的骄阳在她脚边拖拽出一道黑黑的影子,穆嘉翊无意识地踩着,默然跟在身后。
闷热的风吹过来,她的发丝轻扬,几根披散的头发擦过甜筒上的冰淇淋球。
时忧头疼地把头发别到耳朵后面,嘟嘟囔囔地抱怨,“早知道今天全扎上去了,上轻轨就差点被夹。”
她回头朝身后的两人搭话,“真的吓人,赶在关门最后一个进来的!”
“我方伤亡惨重,足足三根珍贵秀发!下次一定得小心,不能再被夹住了!”
少女的话音传来,穆嘉翊脚步稍顿。
他倏然抬首,目光定住,“被……夹了?”
对方无辜点头的动作已经说明一切,没等到她亲口回答,穆嘉翊显然已经猜测到了事情的因果。
他戏谑地扯了扯嘴角,除了荒谬之外,竟有一种没由来的轻松。
“差点啦,”时忧解释,“当时有个婆婆和我一起,动作就慢了点——诶,就是那个阿婆!好巧!”
她不期然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扬声招呼他们一起过去,“婆婆是在卖东西吗?”
热闹商圈的街边,年迈苍老的婆婆坐在自带的小马扎上,面前摆着一个盖着丝绒红布的竹篮,绒布上的方盘里,连成串的花尖排列得整整齐齐。
看到时忧过来,老婆婆显然欣喜,皱纹遍布的脸上扬起一个慈祥的笑容,却还是无声张了张嘴,手比划了两下,没发出声音。
蹲在摊前时忧笑容突然变得有些僵硬,想起婆婆在轻轨上同她道谢的场景,心里被揪了一下。
这位婆婆说不出话。
“……婆婆好。”
她呆滞地开口,对面的阿婆便热情地用手势比划,似乎是在回答她刚刚的问题。
时忧看不懂她表达的意思,一时无措,目光去寻身后的穆嘉翊。
高瘦挺拔的少年随着她一起,单漆弯着半蹲在地,又拿起方盘里的一枚花尖,缓声解释,“这是在卖黄桷兰。”
一到夏天,渝城的街头就会出现不少卖花的婆婆和大爷,马扎和红布几乎是他们的标配,年迈的老人坐在路边,在方盘上摆满自己精心制作的花串,模样认真得像是对待博物馆的陈列品。
闷热的大街上四处飘着花香,茉莉、栀子和黄桷兰是最常见的几种。人们买回来作为胸针或手串,不少出租车司机还会放在车里当做天然香水。
穆嘉翊摊开手心放在时忧面前,上面躺着一枚白身绿底的黄桷兰,像是白玉与翡翠的镶嵌物。
时忧鼻子凑过去嗅了嗅,灵动的神态更像一只毛茸茸的泰迪,散落的发丝垂落在他的手心,随着她小幅度的晃动而轻挠他的掌。
穆嘉翊安静地看着她,最后少女抬起脸,阳光下的杏眼很亮,“好香!”
她朝婆婆笑了笑,又重新看向穆嘉翊,“不过,好熟悉啊——”
刚刚凑近闻到的气味太浓郁,和记忆中某种清新淡雅的气味突然对上了号。
时忧突然又往穆嘉翊身边凑了凑,两秒后重新直起身子,“是你身上的味道!”
见到他的第一次,因为偶然的相撞,时忧清楚地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以及她叫不出名字的花香。
原来是黄桷兰。
她张张嘴打算说什么,穆嘉翊已经收回眼,换上渝城本地话和婆婆交谈。
“这些多少?”他放轻了声音问价格,指着方盘上所有的黄桷兰。
时忧不由睁了睁眼,没想到穆嘉翊打算把这些全买下来。
老奶奶反应过来之后,也是既吃惊又感谢地扬起笑容,给他示意了一个数字。
蒋纠在旁边适时开口,语气得意洋洋的,“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们阿翊一向人帅心善!”
蒋纠刚认识穆嘉翊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这种习惯。路边卖花的群体中不乏残障人士,有的甚至无以为生。
他遇见了就会买下,把黄桷兰放在衣柜里,整个人在经年累月中也沾染上了这种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