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再考虑一下?你知道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
樊谣不为所动,她还是那句话:“陆远昶在哪我在哪。”
这件事樊谣谁都没说,陆远昶不知道,胖总也不知道,没人知道她不声不响地放弃了一步登天的良机。
陆远昶又接了部戏,樊谣陪着他跟导演一起去外地勘景,一路上雨水淅淅沥沥,到了目的地突然放晴,天空透亮湛蓝。他们去山上找一片竹林,雨水打湿的泥土被阳光照起湿气,树林里蒙上了一层薄雾。
陆远昶跟着导演走在前面,樊谣接了个电话落在最后。是老家外婆打来的,信号不好,她把声音调得很大。挂了电话,樊谣发现陆远昶不知什么时候倒回来,不紧不慢地走在她前面五步的距离默默陪她。
“原来你家里人叫你阿谣。”他像是发现了什么重大的秘密似的抿嘴笑。
“我说家乡话你听得懂?”樊谣问。
“以前拍戏学过。”他很得意,“你是雅安人对吧?”
樊谣记得自己从来没提过,不知道他是这么晓得的。
“我没去过,那里怎么样?”
樊谣淡淡答:“很穷,常年下雨,见不到太阳。”
“你喜欢阳光吗?”陆远昶忽然问。
樊谣脚步微滞,半晌,她抬头望着陆远昶说:“是,我很喜欢阳光。”
陆远昶笑了:“难怪你会去加州读大学。”
导演在前面喊他们:“小陆小樊,你们跟上,快到了。”
陆远昶应了一声,快步上前。
很多年后,他们从“小陆”“小樊”变成了“陆老师”和“樊姐”。唯一没变的是,在两个人单独相处时,他叫她阿谣。
那片竹林茂密苍翠,凤尾参天,风吹过竹林掀起巨大的潮声,头顶的光亮被密密麻麻相互交织的竹子遮住只剩下一线,树林变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密室,他们仿佛置身一条隐秘的隧道。樊谣想起当年在地铁站,他郑重其事地对她说,我把我的后背交给你,可以吗?
那时她在心里回答他:好,我也把我的后背交给你。
我明白这是最高级别的信任,我会替你披荆斩棘,替你乘风破浪,替你打下江山,绝不食言,永不背叛。
樊谣是个女人,她一诺千金。
她不信佛,不信基督,也不信仰唯物主义。樊谣看着陆远昶奔跑向前的背影,暗暗想,我谁都不信,我只信我心中所爱。
(五)
高考还剩不到一个月,同桌问樊谣:“你紧张吗?”
樊谣在做题,手上的笔没有停,面无表情地回:“紧张啊。”
同桌不信,班里每个人都像一根快崩断的橡皮筋,焦灼写在他们脸上。可是樊谣没有,她永远神闲气定,你看不出那张平静的脸下是否会有波动。
“之前你每周五下午都请假不来,我们还以为你已经被特招了呢。”
“没有的事。”
确实有几所院校想特招她,但专业她不满意。
“那你去哪了?”同桌忍不住打探。
答案让同桌喷饭:“去公园。”
同桌以为樊谣糊弄她,不再多嘴。进入四月,那个读诗的男生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也许是终于有了紧迫感不想逃课了吧,樊谣也调整心态重回学校上课。
放学了,楼下操场异常吵闹。樊谣侧头望向窗外,同桌解释:“今天有跟附中的比赛,你去看吗?”
说完意识到自己又多嘴了,樊谣怎么可能有闲心去看球赛。
加油声充斥了整个操场,这些与樊谣无关,她安静地抱着书穿过操场去食堂,偶然地往赛场上一瞥。
同桌手里拿着两个空矿泉水瓶子卖力呐喊,忽然耳边有人问:“他叫什么名字?”
同桌吓了一跳,回头,竟然是樊谣。
樊谣还是那副无波无澜的样子,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同桌说:“骆伽啊,附中的篮球队队长,很有名的。”
“我问的是边上那个7号。”
“那个不认识,我帮你问问。”她带着樊谣走到裁判席,学生们私下组的比赛,裁判不过是个高二男生,男生翻着名录说:“你等会儿我找找。”
樊谣已经一眼看到。
“陆远……”男生指着名录问,“这个字念什么?”
Chǎng
昶,会意字,指永恒的日光。
樊谣扭头看场上。他不是运动型的男孩,反而有点文弱,像是被临时拉上场的。比赛还剩三秒,叫骆伽的男生被三人防守,冷不丁将球传给篮下的他,他当机立断出手,压哨球进了,队友们欢呼着扑向他,他自己还有点不敢相信,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记分牌慢慢弯成月牙。
站在远处的樊谣转身离开,脚步不自觉的轻快不少,夕阳落在肩头,她暗暗勾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