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奔奔的桌子被隔壁的同事敲响,对方探出脑袋:“感觉来者不善,你要不要躲一躲?”
唐奔奔皱着眉头,瞧着情绪失控的妇人:“我不认识她,看样子有大麻烦,
现在躲了别人会真的以为我干了什么坏事,一定要当面问清楚。”
她走出了格子间,一脸淡定:“我是唐奔奔,你是谁?我并不认识你。”
“你不认识我,那你认识不认识黄兼才!”妇女大声呵斥道。
提到黄兼才,本来还在探头探脑的沉默的大多数很快聚拢了过来。他们闲散的脚步声传递出看戏的逍遥,本着看别人吃亏就等于自己占便宜的心态,以唐奔奔的姿色,黄兼才的好色,这个便宜占得绝对大!
唐奔奔很快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了,包围圈正中心的温度飙升到能让南飞的候鸟回归。最终迎来了戏剧的最高潮。
一口黏腻的吐沫喷在唐奔奔的脸上,由于过于浓稠,那液体都没有办法立刻滴下来。她感受到了它超过常人能忍受的恶腻和灼热感。
接着一个响亮的耳光响起,妇人的脸上留下了五个指印。他们看了她的便宜,她却没让她讨到便宜。
妇女被打愣了,愣中的三分之二秒没想明白唐奔奔怎么还敢还手,剩下的三分之一秒,她操起了肥厚的膀子向唐奔奔劈了过去。
看热闹的人是在这一刻变回同事的,他们开始推搡拉架,看别人出洋相是真心的,此刻劝架也是真心的,这种奇异的心态微妙地平衡着,他们并不希望你过得好,至少不能比他们好,但是真的太糟糕了,也会顺手拉你一下,当然,如果是顺手的话。
“黄太太,您消消气,也许是个误会。”
“误会?”妇人朝着唐奔奔的脸上摔出了一张卡片,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是多么喜欢攻击年轻女孩儿的脸蛋。她在乎的,恰恰是自己逐渐老去的、已经失去的青春。卡片落地之后被捡起打开,上面赫然印着几个字:兼才,生日快乐,爱你的唐奔奔!
黄太太在这一刻瘫倒在地号啕大哭起来,她把脸侧对着唐奔奔,觉得那个破烂玩意儿已经不配让她去看了。此时,她不是哭给唐奔奔看的,而是哭给除了唐奔奔之外的所有人看的。她如数家珍地搬出自己陪着黄兼才一贫如洗的艰辛往事。心酸一旦被放大,“演出”效果也被数倍放大。大众越同情她,唐奔奔就越显得可耻。
在唐奔奔变成公愤的前一秒,她狠狠地踩住了刹车:“你这是什么逻辑,就凭着一张卡片就说是我唐奔奔写的?!这里谁都认识黄兼才,谁都可以写这张卡片然后署上我的名字,留你的号码。”
这一脚刹车显然很奏效,一时间黄太太也不知道怎么回应,终于傻傻地回过头来正眼看了对手一眼。
“是啊,就凭一张卡片就认定是唐奔奔,太武断了。”
“哪有女人给男人送花的,是栽赃的吧。”
“这个确实是谁都能写的啊。”
天平开始倾斜,悄无声息地往唐奔奔这里加码。
“黄总在不在?”
“今天好像出差了。”
“邝经理呢?”
“我去喊她,她应该在九楼开会。”
“黄太太先消消气,也许真是误会。”
“如果真的是唐奔奔,她应该会有底单的。”也不知道谁提醒了一句。得了点拨的黄太太疯狂地推开人群,拉开唐奔奔办公桌的所有抽屉,掀翻了桌面上的文件盒:“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一张快递底单紧紧地被她拽在手里,然后被传遍了在场的每个同事的手里,唯独漏掉了唐奔奔。
这一缓慢的过程,让她看到了他们每一个人的表情,那集合了惊讶、鄙视,甚至耐人寻味的奚落。人性的黑洞犹如被打开的潘多拉盒子,处于戏剧风暴中心的唐奔奔看着那些看戏的人无声地喝倒彩。
“巧了,我都不知道这里有张快递单,你却知道,这底单来得真巧。”唐奔奔理直气壮地顶了回去,“你不许走,我也不走。等黄兼才来对峙!我看看是谁想冤枉我,把底单放进我的抽屉里。”
她的姿态太清白,击散了越聚越拢的幸灾乐祸。
“就是她。”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远处响起,虽然沙哑,却被赋予了笃定而正义的力量,犹如一支暗箭,穿透了嘈杂混乱的办公室。
每个人都安静了下来,寻着声源,一个打扫卫生的老妇站在角落。唐奔奔看向那双老如干瘪蚕豆的眼睛,这一眼中她还看见了自己的土崩瓦解。
老妇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向唐奔奔:“真有这么一回事,我在打扫卫生的时候,看见黄总把手伸进她的衣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