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金文善最先反应过来,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唐奔奔解释起来:“外国医生就是这样。我上次在国外看牙医,大夫也是把我祖宗十八代的病史都刨出来问,病历写了三十页。”
对于这个说法,唐奔奔显然很认可,点点头说:“我不记得自己是几岁被送到福利院的。”
“那唐小姐,您又是怎么离开爱德福利院的呢?”斯蒂菲果然开始刨根问底。
“我是被收养的。”
“唐小姐是几岁被收养的?收养人是谁?”
“我五岁的时候,一对老年夫妇收养了我。”
“唐小姐可以给我提供一下他们的姓名和联系方式吗?”
“可以。”唐奔奔在医生递来的纸上写下了奶奶的名字和电话。
“还有一位呢?”
“爷爷已经去世了。”
“那是何时去世的?”
对于这种明显不够礼貌的问题,金文善还是忍不住打断了:“斯蒂菲医生,这些跟唐小姐的病情有关系吗?”
“哦,不好意思,因为要比较全面地了解病人,我多问了几句。”
金文善点点头,算是接受了她的解释,转而又问:“唐小姐背后的伤怎样了?墨总和我都特别关心这个问题。”
“这个,还请您回避一下,我来检查一下。”
金文善闻言赶紧回避,退出了病房。
几分钟后,斯蒂菲医生推开房门,向金文善交代:“唐小姐很年轻,所以恢复能力很强,伤势已经没有大碍了,但是我们还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
金文善连声道谢。
斯蒂菲医生又交代了几句就走出了病房,跟在她身后的护士也走了出来。
“朱丽,你是不是觉得我的问题很奇怪?”斯蒂菲医生转身问跟在她身后的护士。
“是啊,您为什么要这么问?为什么还用她的血去做鉴定?”
“对不起,我这样做太不专业了。”
“您这么做肯定有原因的。”
斯蒂菲推了推眼镜,西方人特有的深邃眼眸划过一丝希望,即便那丝微芒转瞬即逝。
半个月后,唐奔奔坚持出院,她和金文善坐上了飞机。
来的时候,是和墨宇皓,回去的时候,身边人却变成了金文善,唐奔奔不禁觉得这一趟差出得恍若隔世、匪夷所思,差点变成狗熊肚子里的美味,客死异乡,而她现在居然还好好地活着。活着真好!一切都还可以重来。
“回去要不要帮你申请员工疾病补助?”金文善问她。
唐奔奔看了他一眼,显然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
“你在工作期间受伤算工伤,是有补贴的,”他犹豫了一会儿,“只是你在申请补贴的时候,肯定需要提供医院的手术单据、入院记录之类的。”
唐奔奔“嗯”了一声,显然还是没有听懂金文善的言外之意。
金文善揉了揉太阳穴。那些单据上面都有墨宇皓的签字,这才是关键,就是唐奔奔要不要让大家知道她和墨宇皓的这一段“故事”了。不过看样子,唐奔奔明显没有听懂他的话外音,想到这里,他不得不提点一下她了。于是,他清了清喉咙,换了一种更加委婉的语气:“单据上面有墨总的手术签字,有心的同事会添油加醋地编故事,当然这有利有弊,只是会影响你正常的职业发展,这个你要有心理准备。”
“哦,不用了,这样不好。”唐奔奔摇头拒绝了。
金文善点点头。果然,她跟她们不一样。
唐奔奔回到晋宇后再也没有见过墨宇皓,他们又各自安好地回到了既定的轨道上,至少唐奔奔是这样认为的。这一次意外的死里逃生,在墨宇皓的回忆里鲜活生动起来,连被野兽袭击的画面都被主观上的“滤镜”美化了——在巍然屹立的山巅之下,晨昏之中,绵延万里。
只是他这一个月过得并不安好,甚至是焦头烂额,睁开眼是各部门的检查,闭上眼是事故分析报告,睁眼闭眼之间又是责任认定书。
晋宇处于刚刚收购了海外酒店的非常时期,社会舆论比任何时候都重要,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了息事宁人,降低负面影响,在火灾中丧生的两人家属获得了加倍的经济补偿。
无法分身的墨宇皓偶然会在噩梦中看到唐奔奔,她奄奄一息的样子让他从梦中惊醒,醒来又庆幸那只是一个梦。他给她发平安短信渐渐成了每天的习惯,收到她的回复也成了他为数不多的好心情时刻。经历生死之后,唐奔奔在他心里,已经不可能只是一个员工而已。
当杨帆再次约唐奔奔看电影的时候,唐奔奔没有拒绝他。对于为什么没有拒绝,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大约是她意识到自己其实在期待墨宇皓短信的时候,被这种虚妄的幻想吓了一跳。她见过他的太太,还帮他带过小南瓜。那么杨帆的出现,至少可以转移甚至扼杀自己尚未萌芽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