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余没开口，施潼也没再开口。
两个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施潼又道：“好像我必须是个好孩子、按照妈妈的要求做了，妈妈才会爱我，不然她就会很失望，很不好。”
这……
夏余想了想施潼那个很严厉的母亲，又看了看施潼，脑子里想法转了一圈又一圈。
跟着附和不行，施潼这个姑娘本来就聪明、细敏、多思，你要是说不到点子上，她只会更深陷在情绪里，难以自拔。
单纯帮她妈妈说话也不行，毕竟她妈妈做得也不对。
但是施潼显然钻了牛角尖，这……从思维入手？
夏余斟酌开口。
“我先声明一个观点啊，我接下来的话，并非是说你错，只是站在一个相对中立的角度。在我看来，你和你母亲，多少都有些过错。只是你母亲在前，你在后。”
“首先要明确的是，我认为：无私的爱只存在于文学作品。简而言之，书上的都是骗人的。父母无私的爱，只能说是相对而言。”
“例如我换个角度提问：你能对父母无私的爱吗？你能‘父母虐你千百遍，你待父母如来时’吗？”
“一个观点：孩子、父母，都是人。不同的是，孩子的世界父母占比较重，而父母是世界，除了他们自己的父母之外，还有工作和生存，孩子重要，但只是一部分，所以你不能要求他们全身心都在你这里。”
“简单来说，因为没有全身心在你这里，所以没办法完全想你所想、思你所思，也就没办法完全理解和体会你的难处。”
施潼插嘴：“可我妈妈知道我难受，但总说为我好！”
“可能在她看来，这种难受她经历过，并不觉得有什么不能接受？或许，她经历过更难受的？这就是代沟和个体差异了。”
施潼沉默。
“说到无私这个东西，因为我害怕无私、不相信无私，所以我也有个迷惑：如果对方的爱是无私的，那么就算他们面前的不是你，一样会得到他们的宠爱吗？毕竟，他们爱的是‘身份’不是吗？至于这个‘身份’的人是不是你，又有什么关系？”
“……我还是第一次听这种言论。”
“我说的真的。”夏余耸肩，“所以我一直很庆幸，自己优秀并拥有很多特质。这样的自己我也爱，别人也爱。至少，我不用担心它是那种‘虚无缥缈’的无私。”
“无私这种东西最难掌控了，会让你惶惶然、不知道哪一天这东西就不在了。我不相信无缘无故的好，打个比方，如果那天我看见的你，是一个常常为恶、也欺负过别人的人，我只会叫老师、报警，不会亲自出手。”
“因为我相信有什么因，得什么果。平日里欺负弱小，或许哪天也会变成弱小。”
“扯远了，反正，我不是无私的人。就像现在，我和你们交往、来往、对你们好，图的也是你们如今善良、同我三观相合。哪天你们完全变了，估计我们也会形同陌路。”
施潼没想到夏余这么直接，震惊得定住了，直直看向夏余。
第36章 牛角尖（2）
“我说的真的。我这个人也就这样，善良有、但不多。不主动为恶，但也不是软性子。朋友，我接受对方有手段、接受对方小任性和小问题，但是原则性底线，不能触。”
“原则？”
“对呀，例如为恶、例如违法犯罪、例如过于不择手段，当第三者啦之类的，我也不接受。”
“……我也不接受这样的人当朋友。”
“那就是了。”夏余耸肩，“这不就是不无私吗？哪怕从对方身上得到一种‘心理慰藉’，不也是需要得到么？”
“可是书上说，父母是无私的，所以我们要理解父母、爱父母、包容父母。”
“都说了无私是相对的。”夏余失笑，“那你还听过一句话没？越是提倡什么、越是强调什么、越是倡导什么，越是缺失什么。”
“现在听过了。”
“要说理解父母，其实也不无道理。我以前也挺……怨吧，怨我爸妈，没空管我、只给我钱，还要我成绩能看得过去。”
“后来我发现，其实很多东西也不能这么单纯、自我地算。”
“我先前不是说，孩子只是父母的一部分吗？因为父母还要承担赡养他们父母、承担赡养我们、承担家庭受风险的责任，所以必须要得有钱。”
“有些父母选择要孩子，同时也选择了：以后上班要更辛苦，因为孩子开销大。选择工作要选择体面一点的，为了孩子以后不被欺负嘲笑——最好再去一个好点的公司，这样能有一定人脉，也能让孩子接触素质更好的人群圈子。”
“狠一点的自己创业，这样钱、人脉、圈子，更多、更大、更好。失败的另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