沽酒(75)

那是个人,是个从天而降的人。

淙舟瞳仁微弱,眸光一凝,是又想拔剑,又想去接人,身体别扭的要死,不等他辨清来者是人是妖,那道赤影已然落在身前。

疾风入了道观,将本就不牢靠的窗纸彻底刮了个细碎,立柱上的火折子被风吹熄,周遭骤然暗了下来。

他还是伸手接了一把,将那道赤影稳稳的接在怀里,连同这人一身的酒气。一只毛茸的耳朵倏地擦过面颊,不知是否是风吹的有些冷,还是怀中人喝了酒的缘故,淙舟只觉那耳朵烫人。

怀里的人站不稳,下意识抬手攀上他脖颈,腰间蓦地被缠住,淙舟垂眸一瞧,那是两条赤红色粗长的尾。

淙舟将人在肩头扒开,看向那张稚嫩的脸,这是只九尾的小狐狸,瞧着也不过几百岁,喝的酩酊大醉四处乱跑,竟也不知道将尾巴藏一藏。

脖颈骤然一凉,这小狐狸手中还拎着一酒坛。

“涂山来的?”淙舟听见自己说。

他并指抵上狐狸额头,灵气灌入,试图替狐狸划去些酒意。

“你不要,不要碰我…”狐狸打开他的手,脑袋一歪,又贴上淙舟肩头,“你怎么知道我是涂山的?嘘…不要到处说哦,我是溜出来的,爷爷不知道…不能,不能让爷爷知道…”

狐狸醉的不轻松,说话颠三倒四,舌头都捋不直。

“除了涂山,哪里还有九尾的狐狸?”这狐狸缠人缠的太紧,淙舟半步也迈不开,“尾巴不藏好,小心被人抓去炼药。”

耳边传来一声带着酒意的轻笑,小狐狸又贴近了些,半眯着眸子,用耳朵挠着人颈侧,他道:“他们打不过我…就算,就算打得过我,我也可以跑啊,涂山上属我跑得快,就连长离那家伙都追不上我。”

说着狐狸竟还有些得意,笑声在耳轻荡,呵出的热气一缕缕扫着人心。淙舟今夜颇有耐心,许是夜长无趣,听着小狐狸胡诌倒也有些意思。

“长离是谁?”淙舟轻声问着。

“长离啊…是我从小的玩伴…”狐狸像是突然失了忆,想了好一会才说道,“涂山往北走,还有一座山,名唤丹穴,昔日为凤凰居所,长离是一只青鸾,千年前封印魔界之时凤凰陨落…”

他倏地笑了笑:“那个时候长离还是一颗蛋,是爷爷把他带回来养的,一直养到他渡第一次雷劫,才放他回了丹穴山…嗯…守着丹水。”

淙舟听着自己惊了一刹,他就问了四个字,小狐狸便将家底都抖出来了,这要是碰上了什么邪神妖道,用不了多久那位名唤长离的青鸾可就要面对一箩筐的麻烦。

“酒品不好就不要饮酒,”淙舟道,“最起码不要饮到人事不省。”

“我没有呀,你看我还在跟你说话,怎的能算是人事不省?”小狐狸扶着淙舟的肩,撑起半身与熬稀粥对视,他道,“你叫什么呀?来这里又是做什么?”

淙舟扶着人胳膊让人站好,轻叹了一口长气,道:“问人姓名之前是不是应该自报家门?”

小狐狸双唇微张,圆睁着一双眸子呆愣的看着淙舟,眸中闪过些许星光,清辉醉在人身上。

须臾,他眸子一转,像是突然想明白过来,轻声“啊了”一声,向着淙舟作了一可毫无规矩的揖。这人着实醉的太厉害,脑袋垂下去就没能在上来,一头又栽上了淙舟的肩头,发间的软耳贴着发顶轻抖。

“松苓,我叫松苓,涂山…松苓,松苓酒的松苓…”松苓稀里糊涂说了一大串,说完又扬了扬手中的酒坛,“就是这个酒,可香。”

音落靠在人身上,将只剩了底的酒悉数灌入口中,将那酒坛随手一抛,扔进墙角的杂草丛中。

秋虫有一瞬的噤声。

松苓硬撑着沉重的眼皮不让自己睡去,抬眸看着淙舟侧颜,缓声问了句:“敢问仙君大名…”

这话虚的都要飘散了,松苓身子一软,直直的就往下跪去。腰间的狐尾也松了下去,淙舟忙托着狐狸的腰,俯身将人打横抱进观中。

“淙舟。”明明狐狸已经熟睡,他不知自己为何要作答。

淙舟看着怀里的人,不自觉的浅浅勾唇笑了笑。

今夜月儿明,星子洒满了天,不远处层峦叠嶂,清风徐来,耳畔尽是松涛声响。

狐狸睡得死,却也不太老实,一会扇一巴掌一会踹一脚,扰得淙舟入定不成,靠在立柱上吹了一夜的风。

松苓似有所感,翻了个身胡乱的将几条尾巴搭在淙舟身上,赤毛柔软蓬松,秋冬时或许可以御寒保暖,可这才至夏末,裹着几条狐尾着实热了些。

淙舟将尾巴一天天捋开,不出片刻,松苓便又将尾巴一条条搭了回来。淙舟只觉哭笑不得,一声长叹过后便随狐狸搭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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