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正想着,淙舟又睁开了眼,垂眸望向狐狸,那眼神有些许复杂,狐狸不解,歪头迎着那目光看了回去。
淙舟双唇微动,似是有话要说,可也只是动了动唇,并未发出半点声音。
狐狸也不再理会,任凭淙舟抱着进了小院,它瞧着,这位冰凉的仙君应是担下了这事,要将这家的煞气化了去。
也算是积功德。
能固魂。
果不其然院中阴煞更甚,狐狸迎着那妇人惊恐的目光,非但不收敛,反而将尾巴全都炸了出来。
九尾狐出,乃世将大乱之相。
什么狗屁谣言!
房中传出一串咳声,淙舟看向里屋,见那屋紧闭的屋门摇摇欲坠,地上像是起了尘埃,似是这串咳声就能让其倒塌一样。
这房子委实破败。
“外子卧床多年,散尽家财寻医问药也不见好转,家中难生计,让仙君见笑了。”妇人面露苦色,倒了一碗水端进屋内,轻声唤着咳嗽不断地人,给他喂了水,又拍背顺气。
狐狸在淙舟怀里转了个身,眯着眼睛往屋里瞧,尾巴随意的甩着。只见屋中阴暗,哪怕开着窗,那清晖也似透不进来。它见淙舟依旧立在原地目不斜视,便衔着淙舟的袍袖轻拽,示意他看。
淙舟不随他愿,抬脚出了门,往小院后方走去,果在院外西北角处见一枯井,前些天才下过雨,井中淤泥潮湿,边沿还积着一滩水。
大煞。
他立于井边抬眸看天,狐狸随他一同看去,天穹墨染,星子欲坠,见门方汇聚两颗衰星,狐狸不懂这屋子是如何住人的,亦不懂这户人家是如何住的下去的。
能有好就怪了,狐狸甩甩尾巴,似是有些不耐烦。它下巴搁在淙舟肘间,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
“既然看出不妥,为何不帮?”淙舟屈起手指,一下下梳着狐狸背毛,似是在安抚,“就算是只狐狸,既通了人性,也当心存善念。”
又在说教。
狐狸埋了耳朵进臂弯。
怎的睡了一觉话变得这样多这样烦。
也不换几句说说,它都听腻了。
第2章 化形
屋里咳声渐消,妇人出门来,夜色下她的身影更显单薄,夜里起了山风,粗布衣衫荡在身上,仿佛下一瞬就会将人迎风带起。
“仙君…”
“这间院子可是自家盖的?”淙舟未听清妇人言语,出声询问。
“啊,正是,”妇人微微一愣,进而答道,“朝廷腐朽,城里生计难寻,多数人家饿的易子而食,我与外子实在是待不下去,生怕哪日小儿就葬身人腹,这才出了城,寻了这出山坳。原本外子强健,劈柴猎物倒也足够生存,却不知为何,外子突染恶疾终日卧床,有…一年了吧。”
妇人似是想起了伤心事,垂眸轻叹,抬袖抹了抹眼泪:“为着给外子看病,已是散尽家财。”
淙舟借着月色打量着这处山坳,此地依山傍水,应是一处宝地,当旺宅,可坏就坏在那几个坟包,和院外的那处枯井,叫这一家人却沦落至此,瞧那稚儿衣袖不过腕,应是穿了许久。
“明儿去请个工匠,将大门开在吉方,择旺星飞临处,”淙舟看着井口,像是在对着井说话,“大门正对着坟,为大煞,再旺的福气也当泄的干净。”
妇人闻言微怔,反应过来淙舟应当是要帮她化煞,愁眉舒展,连连颔首应下:“诶,记下了记下了,这里本来没有坟头,站在院子里往外看,本有一条浅溪,从后头的湖中流出来的,可近几年时常干旱,这不这井都枯了,更别说那浅溪,早就断了。城里死的人多,便都往这山坳里埋,我与外子也曾拦过,可多是夜里埋进来的,这人已经下葬,我们也不好叫人家在起出去。”
她想到往事,愁思又起,越说声音越小。
“辛苦了,”淙舟口中诉着安慰,面上却依旧冷淡,只叫这声安慰不达人心,“改门时朝着山中湖水便可,旺星飞至,可破此煞。”
妇人又是连连点头。
狐狸荡着一条尾巴,听着仙君卖弄玄机,玄烛清晖将赤色毛皮润的油亮,那双半阖的眸子隐在袍袖间泛着光。
夜色太深,淙舟既然接了这差事,便当是要于此过夜,这口井阴煞太盛,需得选一晴日晌午破煞才好。
它翻了肚皮出来,耷拉着脑袋望着天上的星,这黑穹让人看的腻,星子像是黏上去一样,狐狸不看了,偏头瞧向那口枯井。
更腻了。
腻的狐狸心里堵。
曾经也是一山中小院,也是一口这样的枯井,只是井下没有那些湿泥,只有些杂草,推进一处青砖,井底轰声收进一旁,再往下去,便是一处不大的酒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