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小狐狸缓了好久,“后来爷爷见我看见了,就不遮着我的眼了,他向旁边的人打听,问这是要做什么,为什么要拿人来蒸。”
他又要哭了,可他这次忍住了:“那些人说这不是人,是道长抓回来的九尾狐,还说前一阵有人给他们说了个保命的法子,爷爷问是什么保命的法子,然后那人在爷爷耳边说了句话,还撩起袖子给爷爷看,说今儿个吃了这九尾狐,明儿他就全好了。”
“什么话。”长离指尖逐渐收紧,掌下的扶手快要被他抓碎,他心慌至极,直觉告诉他,那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我没听全,只听见几句,”小狐狸道,“那个人说,涂山九尾,其血愈疾,食之不蛊。”
其血愈疾…
食之不蛊…
何其歹毒!
“荒谬…”长离拍案而起,“荒唐!这是哪来的谣传!什么叫做食之不蛊?千百年来从未听说!真是…真是无稽之谈!”
说着长离一脚踹翻了一旁的矮凳,小狐狸从未见过如此暴怒的长离,他吓得一抽一抽的,缩在矮榻上不敢动。
“那个道士是谁?又怎会认得九尾狐?”长离着实发泄了一通,这才找回了片刻清明,“这背后有人在推泼助澜,若无人相助,那个道士绝不可能识破长老的障眼法,”他回身看向小狐狸,言辞逐渐放轻,“你可曾见着那道士身上有什么法器?”
小狐狸慌忙摇头:“不曾见过,爷爷听了那人的话就急了,说什么也要带弟弟回涂山,他怕顾不上我,就开了个阵送我回来,那阵开在庄子边上,离着人群挺远的,我进阵之前还回头看了一眼,爷爷已经带着弟弟出来了,可不知怎的…”小狐狸皱起了眉,面上还挂着水珠,“不知怎的,那些人中突然有人喊了句,涂山长老杀人了。”
涂山长老杀人了…
是谁认出了文弦。
是谁在煽风点火。
是谁抓了小狐狸崽子去蒸。
又是谁在针对涂山。
长离脑中一片混乱,整件事说下来,他绝不信这是偶然,无故而起的谣传,无端丧命的小狐狸,背后绝对有一只手在推,说不准就连那些人身上的溃烂都是其中一环。
浓云惨聚,霜风骤起,苍穹沉沉,像是要掉下来。洞中烛光在石壁上跳动,映着长离半张脸,他双唇紧抿,骤生寒凉,若是这一切都是一个局,那这人应是布置了许久。
寒毛陡然倒立,长离自袖中摸出一张符篆,三两下折成了一只纸鹤,他将纸鹤交给小狐狸:“找个没人的时辰,没人的地方,把这纸鹤送出去,”他想了想,“那背后的人说不准在哪盯着,涂山离不开人,你往丹穴山去,叫翠鸟去送,路上不要被人发现,若真有人问起,你就说是去给松苓抓稚鸡。”
松苓还在外面,得叫他回来。
小狐狸点点头,将那纸鹤收进前襟心口处,他慢慢挪下矮榻,一溜烟的跑出了狐狸洞,他绕开大路直冲林间,向着丹穴山一路奔去,身后像是又什么洪水猛兽一般,逼得他不敢停。
涂山要出事了,小狐狸心慌不已。
长离没在烛光中,思索良久。云压了下来,洞外天光瞬暗,他缓步走去了半山腰,浅溪流淌,溪中银鱼顺水而下,边上的草还盖着薄雪,长离立在山腰,听着山下的喧闹。
这一听就是好几日,山下人越聚越多,长离布下一层结界将那些人和喧嚣与涂山隔绝。
这期间白尾鹫来过,他也不知这鸟是怎么穿过的结界,叽叽喳喳的在他面前一通乱蹦,长离几次都想把它丢下山去,可这鸟看着却有急事,他也只好耐下性子去听。
这一听可将他吓得不轻,紧绷多日的那根弦又紧了一分,长离掐住了白尾鹫的脖子,眸中狠戾尽数显现:“你要是敢有半句虚言,我保证把你拔毛洗净,拿去给松苓炖汤。”
吓死鸟了!
白尾鹫挣扎着点头,它哪敢说谎,不是说这只青鸾温柔的很吗?这哪里有半点温柔的样子?
长离见它也不是敢胡言的样子,遂松了手,抬脚就要往郁州去,只是才一转身便撞见一白影,来人依旧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负手而来,堵了他的去路。
“你来做什么?”长离皱眉,心中本就焦躁,现下更是添了一丝烦闷,他回手送出一缕风,将白尾鹫送去了丹穴山。
“百姓们都求到嵛山来了,”神尊笑着上前,“那么多百姓一同请愿,还真是头一次见,我再不来看看,岂非说不过去?”他眸光越过长离,向山下瞟了一眼,“好大的阵仗。”
长离对着这个人从来没什么好脸色,他冷哼一声,半个眼神都不分出来:“所以呢?你想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