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苓揣着小心,把老先生的手臂搁在被上,老先生似是曲起了腿,只见那寝被微微一动,竟缓缓淌出血来。
皮肉溃烂,逐渐剥脱,最终失血而亡,仅剩一堆白骨。
好恶毒的咒术!
松苓掀开那寝被,瞧见被下的一双白骨,大腿上的皮肉已然所剩无几,白骨染红,红的斑驳,血覆了一层又一层,连着皮肉的那处常被鲜血浸润,已红的发黑了。
松苓不敢贸然给人止血,只在那皮肉还算完好的地方点了几个穴位,见着那血淌得慢了些,松苓稍稍松了半口气。
“多谢小仙君,”老先生依旧笑着,“小仙君不必忧心,我活到这个年纪已经知足啦,就是院里那些孩子们让我放心不下,未至好年华,他们不该遭此罪,就麻烦仙君了。”
“不麻烦,”松苓又在老先生手臂上点了几处穴位,“是为本分,我自当尽心。”
音落他向着这父子俩作了一揖,快步出了房门。
前院里嬉闹的孩童见松苓走来皆停下了玩闹,那给松苓引路的稚儿跑上前来,松苓见人来停下了脚步,蹲下身看着稚儿。
“先生怎么样了?”稚儿问着,眉头皱出了浅浅的纹,瞧着满是忧心。
松苓笑了笑,做轻松模样,他看稚儿颈侧的血痂结的厚了些,不再见黄,又松了半口气。
“先生会好的。”他安慰着稚儿,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稚儿闻言,舒开了额上浅浅的纹,他捧起松苓的手,瞧见了已经结了痂的血洞,稚儿垂首在血洞上轻轻吹,边吹边道:“不疼了,吹吹就不疼了。”
松苓瞧着,泛起一阵心疼。
——
日头将倾,西边的天逐渐爬上晚霞,去迎接那要落不落的金乌。
松苓在城南,而淙舟则去了城北,这边的情况与城南无异,皆是满地的红,以及躺在路边形状尸体的人。
他走过了一座破庙,又去了一户人家,这户人家仅剩了母子俩,其余人皆因着疫病相继过世,前后不过三五日的功夫。
“爹是三日前走的,姐姐是昨儿个夜里走的,爹爹是自杀的,拿着后院的砍柴刀抹了脖子,说是要走的体面些,姐姐不是,姐姐很想活,她说她还没嫁人,也没看到我娶媳妇儿,所以不能死。”
说话的是一青年,瞧着也有二十左右,他身上倒是没有那些骇人的脓疮,只是在手腕处起了一片红,像是潮湿夏日里起的红疹,可是这红疹似乎痒得过分了些,青年的腕上已然挠出了血痕。
“可是姐姐还是走了,”正说着,青年又挠了一下手腕,那处的血痕被这么一挠,自然破出了血,“姐姐走的时候其实很吓人,大半身子的肉都掉了去,整张床都是红的,那间房我还没来得及收拾,仙君可要去瞧瞧?”
说着他又挠了一下,这下挠得狠了些,指尖上都沾了血。
“别挠,挠破了便会生脓疮,进而溃烂,剥脱,就像你父亲和姐姐那样。”淙舟抓过青年的腕,并指覆上那处瘙痒,不过是稍稍渡了一丝灵气过去,就见那青年“嘶”的一声,猛地抽回了腕。
淙舟不禁蹙眉,袍袖下的手暗暗掐算着什么。待到那青年缓过劲来放开手时,只见那泛红处已然生出了米粒大小的脓疮。
淙舟心头一顿,指甲抵在了食指指腹,掐出一道深深的痕。
那青年惊了一瞬,下一刹便又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他看了看手腕,又抬眸看向淙舟,那双眸中的神色颇为复杂,既想听天由命,又想活下去:“还是生疮了,”青年又笑了一声,“我会变得像姐姐一样是吗?那我母亲一个人要怎么办啊?”
他将衣袖拉了下来,似是极不愿见到腕上的疮。
淙舟暗暗叹息,指腹上的痕被他掐的更深,他刚想开口,寻思着安慰几句也好,就听见院门外传来松苓的喊声。
“哥哥!”
淙舟下意识偏了偏头,接着向着青年倾身作揖,他匆忙出了院子,只见松苓往另一巷中跑去。
“这里!”淙舟难得高声。
松苓闻声猛地回头,三两步向着淙舟跑来,他动了动唇,还未曾言语,就被淙舟抓住了腕,往巷子外面走去。
“出去再说。”
淙舟紧皱的眉不曾舒开。
第53章 救人
嵛山那边倒是安静好些,郁州的忙乱与惊慌丝毫惹不到这边来,神尊自那日离去后便再没回来过,竹楼前的结界都被撤了去,竹韵开始,简砚正在菜地里浇着水。
“什么时候收?”竹韵抱臂靠在篱笆门上,白尾鹫歪着脑袋落在他肩上。
简砚闻声回头,叫竹韵随手扯了跟竹叶叼在口中:“等师尊回来就差不多了,”他继续浇着他的地,“你要是闲着,就帮我打桶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