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澜终于张口了, 他没有回答问题, 却反问道:“你不怕吗?”
“什么?”她仰着头,想看他的眼睛, 却只看到了下巴。
一个晚上的时间,冒出一点点胡渣。
但他依然很干净。
他的声音混在夜色里,藏在身侧的手微攥拳:“林雨晨, 我没有变坏,可也没有变好。我还是老样子。”
他还是连名带姓地喊她。
林雨晨在他怀里慢慢撑着他的腿坐起来。
她不解地看着他的眼睛。
许澜别开视线:“上次的事,你忘了?你不怕吗?”
她看着他的侧颜,下垂的睫毛,紧绷的下颚线。
忽然就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那个被她指挥着亲自刷成墨绿色墙壁,被她贴上朱漆的海报的房子。
那是她失去自由的48小时。
他是出于好喜欢她, 她知道, 是异于常人的沉重爱意。
许澜看着她的瞳孔微微睁大, 嘴巴一张一合,却一个字儿都发不出来。
遇到她的事,他毫无理智可言。
他等了一会儿:“你不用急着回答我。”
依旧是很温和的声线。
他右手动了下,让林雨晨整个儿仰在了藤椅上。
“你当初的选择我都能理解,这次的也可以,”他站起来,背对着她,留给她一个挺拔的、孤寂的背影。
“这周末,算了,下个周末吧。你多考虑几天。我在昨晚那个酒吧等你,你想通了就来,我等你到……到晚上八点。”
她后来好多次地回想起,如果那个时候能好好抱住他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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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早,林雨晨再次在床上醒来的时候,仍旧是一个人。
恍惚间,觉得昨夜全是梦。
她这才看清这间不大的卧室布置的很干净,整体是灰蓝色色调。
她撑着床板站起来,在床头柜上看到一本书——《人间失格》。
林雨晨推测,这是许澜在阿致家的落脚点。
是啊,他对她有极严重的占有欲,是绝不会把她放到别人睡的床榻上。
林雨晨以为许澜还在露台,可推开门去看的时候,露台已经空无一人。
只有白色薄纱随风飘动,好像昨夜全是一场梦。
她连下了几阶阶梯,走到一楼,仍旧没看到许澜的影子。
倒是阿致从柜台后面钻出来,懒洋洋道:“呦,大小姐醒了。”
“许澜呢?”林雨晨忽略到他话里的不快,只问他自己关心的问题。
“走了。”
“走去哪了?”
“怎么?还等着他给你买早餐啊?”阿致嗤笑了声:“你当初扔他像丢一条狗一样。丢完还回来看看死透了没。没透再扔一次。”
他瞥了林雨晨一眼,挖苦道:“小巫婆,你凭什么觉得他就得和你和好,一辈子伺候你?”
“我……”林雨晨瘪嘴,想争辩,却发现辩无可辩。
他对她太好了,无可挑剔。
然后,阿致极嫌弃地从店铺的收银台里掏出一盒牛皮纸袋装的点心,皱着眉头拎着盒子一角朝林雨晨那边递了递:“给。”
他嘟囔了句:“靠,真是没救。”
是大学的时候,她很喜欢吃的那家小笼包。
人很多,只能排队,那时候高峰期甚至要排上四个小时。
“谢谢。”林雨晨也皱着眉接了过来。
她当然知道这是许澜给她买的。
可心里怎么也痛快不起来。
从前,他们不是没有吵过架,不是没有闹过分手。
每一次,他都把她给追回来。
这一次,他再一次把要不要在一起的选择权交给她。
把要不要受伤害的命运也交付给了她。
阿致绕过收银台走过来,停到林雨晨的面前。
那些讥讽、嘲笑的口气全都收了起来,极认真地对她说。
“你没本事一辈子跟他在一起,就不要去招惹他。他和你不一样,他念旧、认死理、固执。你玩玩就跑,真的会要了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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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阿致的店里出来,林雨晨整个人迷迷糊糊。
是宿醉或是其他什么,她不太清醒。
她掰手指算了算日子,今天周五。
距离许澜说的那天,还有9天。
9天,她应该能想明白吧?
林雨晨至今还记得那次非常正式地提分手后,许澜的精神状态。
像是被人击了一枪,打中脑干,脑部神经坏死,被彻底抽走了灵魂。
他在她的宿舍楼下花坛上坐着等她,从上午等到下午、白天等到晚上。
不说话,不吃东西,就那样坐着枯等。
身体底子很好的人,最后也没能撑住。
他被人送到医院,又从医院逃出来,继续在下面坐着等她。
再来一次,真的会没命的吧。
阿致说得对,她如果没想明白就往上凑,实在是太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