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睫扑簌着挪开视线:“你为何在这里?不是说好了……”
楚栖寒打断她:“是你说的不复相见,我不曾应允过。”
姜晚心绪复杂,讥讽道:“楚掌门,前世在霜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楚栖寒眸中闪过痛色,又叹息道:“晚晚,我错了。”
他越是这般道歉,姜晚就越觉得是他在刻意赎罪。
或许是在她死后,楚栖寒飞升查明了真相。又或是因为她的因果,导致楚栖寒最终飞升失败,这才沦落到重活一世的局面。
谁知道呢?但也不重要。
姜晚这一世是向来不愿同楚栖寒多说话的,不仅仅是因为前世因果产生的芥蒂,更是因为她也害怕自己会重蹈覆辙。
若是耐着性子听下去,或许就要被眼前这人的殷殷恳求给说服了。
而一旦被说服,便像是……她被驯服的开端。
——这才是姜晚最害怕的事情。
她直接要转身离开。
楚栖寒连忙上前,想要再度去握她的手腕,不料一阵劲风从远处飞速而至,古朴唐刀挟着势不可挡的虎啸威势,朝他伸出的手狠狠劈来!
楚栖寒神色不变,目光依旧落在姜晚身上,只左手随意抬起,便拈指稳稳捏住五尺长半尺宽的唐刀巨刃。
姜晚也被这异变惊得一怔,沿着横在眼前的铁灰刀背望过去,便见阿岚神色阴沉地站在不远处,目光十分不善地锁定在楚栖寒身上。
而系统化成的毛茸茸小白猫,正泪眼汪汪地嗷呜嗷呜着,朝她扑腾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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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岚气息都还带着喘,嘴唇殷红,发丝凌乱,想必这五日以来都在着急寻她。
姜晚见到他俩后,终于绽出个笑来。
她躬腰将小白猫抱进怀里,缓和了语气唤道:“阿岚,过来。”
只是在她笑靥如花地瞧向阿岚时,却未注意到身边的楚栖寒也瞬间冷了神色,目光微寒地朝那边少年望过去。
——在他们打个照面的瞬间,望着彼此相似的面容,两人都明白了一切。
阿岚终于知晓,姜晚怀着淡淡哀愁看向他时,到底心里藏着的是谁;
而楚栖寒也清楚认知到,当姜晚下定决心离开他,终究是有了新人可以陪伴她。
视线交接犹如战火相接,空气中仿佛有一根弦骤然被拉紧,两人心中俱是升起敌意。
楚栖寒率先开口,语气如常地问:“晚晚,他是谁?”
姜晚其实是没打算开口的。在知晓贺兰玦的身份真相后,她已经对前世纠葛彻底厌倦,只想摆脱过往一切,过自己新的人生。
既然是要过全新的生活,自然也没有必要向故人说明她的友人关系。
但她不开口,阿岚倒是冷笑两声,话里像藏着刀剑:“我与晚晚交好,关你什么事。”
姜晚对两人的暗流涌动一无所知,诧异地看向阿岚——这还是阿岚第一次如此亲密地唤她。
她怀中的系统骨碌骨碌转动着猫儿眼,又是兴奋又是畏惧,一边想看戏,一边又怕这两杀神真的打起来。
楚栖寒下颌微动,像是暗地里做了个咬牙的动作,但终究还是比起对面少年沉稳几分,不再开口了。
阿岚轻蔑笑笑,朝半空打了个响指,被楚栖寒轻松捏住的唐刀顿时消失,又重现在少年的后背上,他顶着楚栖寒的打量视线,轻轻快快地走至姜晚身边。
站定后,他还挑着眉朝楚栖寒道:“是晚晚叫我过来。”
直到瞧见他负刀走近的画面,楚栖寒才表情微动,察觉出了些许端倪。
姜晚不愿去看他,自然不知晓楚栖寒的心绪变化,如今阿岚站在她身边后,她便像抓住根救命稻草,飘忽躲闪的视线终于有了敢落定的地方。
她只敢盯着阿岚,语气有些微急切:“我们走吧。”
楚栖寒在她身后低声道:“你还要去哪里?”
姜晚不肯回头,垂目回答:“云游四海,访遍九州。天下之大,处处是归处。”
她说罢就抱着猫儿要离开,但又忽然想起贺兰玦之事,眼前闪过凛苍派同门的张张面庞,姜晚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回头又朝楚栖寒望过去。
现下的情形就像是同前世倒转过来,前世的楚栖寒身边有无数同门,姜晚只孑然一身;而如今她身边有系统和阿岚,换成楚栖寒身边空空荡荡,只有身后漫无边际的蓝海浩荡。
阴沉的天空忽然下起大雨,阿岚反应迅速地从收纳囊中取出绸伞,为姜晚遮挡。
他微翘着唇角,心中怡然,只觉得如今为姜晚撑伞的始终是自己,光凭这一点,便让他生出不知来由的愉快来。
楚栖寒却没有动作,甚至没有以剑气为自己防护,很快就被淋湿,浸了水的乌发沉沉垂在背后,他就这般站在海天共色的中央,一袭白衣被钉在原处,像亘古岁月中枯守的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