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经意的一瞬间,便让知虞想到了他真实的身世,本就是天之骄子,他日身世得以揭露,则又是不同情形……
沈欲拈这茶盖,拨开一重热腾腾的水汽,将室内的寒冷衬托到了极致。
而他面前正有一个单膝下跪的下属正在汇报。
“余党也全都捉拿归案……”
“沈姑娘身体无恙,只是脚伤的严重……”
一桩桩一件件,事无巨细。
接下来自当是一些回府去的事宜。
知虞听见沈蓁的名字,便难免走神。
她自没有忘记自己做过的一些事情,桩桩件件都极其可恶。
以及原本想要借着从高坡跌落的名义暂且脱身,都因为牵连沈欲坠落,而变成了一桩罪过。
见沈欲似要起身,她也是习惯地过去扶他。
碰到对方的手掌时,对方却并未借力撑起,而是看向她的手时似想到什么,将她手掌摊开,指腹意味不明地作出描摹。
起初知虞都仍有些心不在焉。
但在掌心的描摹渐渐勾勒成型后,在反应过来的那一瞬间,几乎毛骨悚然到想要拔腿就跑。
因为男人在她手心里描摹出的那两个字,正是昨日她在他掌心里没比划完的字……
也是当初她在他掌心里写的最多两个字。
那徐缓轻慢的指腹仿佛在暗示她,他已经知道了什么……
以沈欲谋智近妖的程度,他不是完全不可能猜到什么破绽。
她自不敢天真的以为,一个贫寒贱民会轻松考中状元成为大理寺少卿,又从罪臣庶民翻身成为当朝炙手可热的权贵,这样的经历可以仅仅靠运气可以达到……
可表面上,她只能极力地维持着几欲崩坏的冷静模样。
“郎、君。”
沈欲垂着眼,缓缓询问,“昨日,你在我手心里写的可是这两个字?”
知虞惊出冷汗,脱口而出的话堪堪作为遮掩。
“是我的错……”
“那时我不该鬼迷心窍,想要顶替沈姑娘的功劳。”
手掌被人不轻不重地按住。
对方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只是忽而柔声说道:“既是知晓错了,那就带点蓁蓁喜欢吃的东西给她吧。”
知虞刚想开口,又觉得这话像是个圈套般接踵而来。
她掐了掐掌心,在一身冷汗发出来后,没有直接失口答应下来,而是故作无知地问:“那沈姑娘喜欢什么?”
沈欲闻言略顿了顿,“她喜欢栗子糕。”
知虞口中自是应下。
“回头得了空,我便去最好的糕点铺子,让人买来沈姑娘喜欢的栗子糕好向她赔不是……”
沈欲没有接话,只是神色间也叫人看不出来明显的情绪。
直到交代完此间的事情,一番周折回到自己府中,男人才因为发烧昏沉地倒下。
知虞这时才知晓他这两日并不是真的在好转。
只是单纯凭借着意志在扛。
屋子里任何可以作为杀人物件的东西都被他打量了遍。
哪怕是夜间他也从未深沉入眠过分毫。
沈欲谁也不信,包括那对好心救了他们的猎户夫妻,在他回府的路上便冷漠地勒令下属去查。
若无猫腻,自有成倍的报答等着他们,若有一丝一毫的不对,那么他也不会在意什么恩将仇报。
这厢知虞却被絮絮扶回香殊苑里好生洗沐了一顿。
待沐浴结束之后,知虞才缓缓将事情都说给她听,安抚她这几日为自己担惊受怕的心情。
絮絮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低声道:“夫人可要过去看看郎君?”
知虞自是要去的。
她原本就是个爱慕丈夫的妻子,沈欲一回来便病倒,病倒的缘由与她更脱不了干系,便是做不了什么,也必须走上一趟。
当夜天色已晚,自是不提。
隔天临近晌午,知虞才拾掇整齐,让絮絮提了食盒去了趟沈欲那里。
屋子外的白寂见到来人,却只紧绷着脸,在知虞经过时语气莫名地开口,“郎君向来都鲜少生病,夫人你……”
“可真是好本事。”
话里无疑是有抱怨,可见沈欲的情况的确很是糟糕。
知虞心里略有些懊恼,后悔自己当时大意。
后背的伤他不许看,她便有些惧怕他的眼神,轻易不再过问。
伤口感染带来的一些恶化,他一应都不表露。
知虞怔怔地想着这些,下意识抬脚走到门前,此时里面恰好有宫里的太医正在问诊。
宫里来的太医医术自然比寻常人要高明。
他每每来都要给沈欲和沈蓁分别问诊,今日也是巧了,这两人又同时各自受了一身的伤。
看完沈欲后,此刻便正在给沈蓁正骨查看。
“姑娘竟也伤得如此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