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人本就穿着常服,看起来除了气质容貌出众了些,其他与寻常百姓几乎无异。
夜里用完斋饭,听了会儿佛偈。
等到后殿大门打开后,他们便同一部分准许进入的百姓一起进入其中,爬上了其中一座宝塔。
知虞爬到一半便感到累了,沈欲要抱她上去,却又被她拒绝。
两人便携手走走停停,一直走到了最高处,在看见外面的景色后,那种满足的心理滋味仿佛都可以将疲惫瞬间一扫而空。
知虞到了高处,眺望整个京城,不由感到天地间忽然宽阔。
她只道自己从前眼界窄小狭隘,既无法理解生存的意义,也无法明白感情这般复杂的情绪。
只像世间一只再卑微渺茫不过的小小蝼蚁,没有思想,没有感情,只会凭借着本能将生存的念头当做唯一的目标。
如今却大不相同。
她有了阿宝和阿玄两个孩子,又走过了许多地方,历经了许多世间的事情,才渐渐融入其中,再做不得那局外人。
知虞问道:“在这里是不是不能说谎话?”
沈欲想到白寂白日向他汇报的那些事情。
他掐着栏杆的指节似有些泛白。
口中却仍是说了个“是”。
知虞便不再做出任何犹豫,对他轻声将自己离开他的一切,都不再有任何隐瞒说于他听。
她与他说了许多许多。
末了又说:“我先前要离开,是因为内心深处一直都觉得你会喜欢沈蓁,会立她为皇后……”
“我梦到过你与她在一起很快乐的模样。”
知虞道:“阿宝是我们的女儿,她今年四岁,是当初与阿玄一起出生的。”
阿玄阿宝,他们一直都是龙凤胎……
“阿玄身体虚弱,我带不走……”
“而郎君是沈蓁的,我……也带不走。”
絮絮叨叨下来,一些事情沈欲固然是知晓的。
即便做好了一些心理准备,可再度听她将她离开的过程阐述一边,他的眼神仍变得阴翳下来。
那些被抛弃的日日夜夜,好似又要重蹈覆辙一般。
直到她自己主动说出阿宝是他们的孩子。
他阴翳的目光才渐渐恢复如常……
听到她也想带走他的念头,心里便更好似涌入了热流一般。
男人喉结轻轻滑动,似乎抑制着某种情绪。
沈欲盯着她,唇畔弧度便愈发地止不住。
“这里不能说谎,所以我喜欢你,可见这句话也不是谎话……”
前一句话说地极快极轻,似想要不被人察觉,接着她又不安地朝他开口,“我只是一直潜意识地认为,你是沈蓁的……”
话音未落,沈欲的指节便轻轻弹了弹她的额头,嗓音低沉地纠正,“我是你的。”
知虞望着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只小声地“嗯”了一声。
发觉他今夜望向自己的黑眸里仿佛始终含着某种炙热情绪般盯着她,让她便愈发不肯看他。
知虞转过头去,任由凉风吹拂过颇有些热气的双颊。
凌晨的钟声嗡然响起。
那一刻,所有宝塔上的百姓皆双手合十,双目紧闭,虔诚地为亲人好友作出诚挚的祈祷。
沈欲瞧见知虞与他说话的下一刻便立马又急又认真地阖上眼后,随即也看向了天边,仿佛从那余韵悠扬的钟声里听到了梵音。
他看着知虞,亦是双手合十,缓缓阖上了黑眸。
人群散后,两人上了马车。
知虞便问:“陛下方才许了什么愿望?”
沈欲反倒绷着脸,语气莫测道:“说出来就不灵了。”
知虞却不知这是个什么愿望,竟叫他也有别扭的时候。
她望着他,不知想到了什么,两人顿时相视一笑。
……
大皇子最终还是迁出了皇宫,住进了天子赏赐给他的府邸中。
知虞原是想劝沈欲将他留下,可沈欲却道:“他性情太过于怯懦,一直呆在皇宫里便更扭不正了。”
等他自己成了一府之主后,他便会发觉上头没有人压着他了,他不必事事卑躬屈膝。
沈欲也派了翰林院的臣子去精心教导于大皇子,对方便会渐渐改正性情。
毕竟年纪也小,从小便背负了一些自己是死囚犯的念头,自卑得厉害。
知虞一想也是,对方怕沈欲怕得厉害,甚至连比他小的阿玄也怕得要死。
除了阿宝他不是很怕,甚至是喜欢接近阿宝的。
偏偏有一次和阿宝坐在花园里小声说话时,看见阿玄过来,他立马想跑,似乎想到什么回头就看到阿宝好奇地盯着自己,他顿时涨红了脸,似乎觉得自己很是丢人,便哭着跑开了。
他太怕被人抛弃,沈欲赐了他府邸后,他也有自己的身份,自然会渐渐明白,他不用整日提心吊胆,这个年纪当沉淀下心思读书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