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皇帝的话更叫她如坠深渊,皇帝不救薛彩铃,难道是因为那一日她在屏风外偷听了那些话么?
若真如此,郁尔无法原谅自己。
凛......
她好想同凛说说话,她沐浴完清醒了片刻,换上干净的衣裳,拿上一盏宫灯离开房间。
***
此时已近子时,她脚步匆忙地穿过宫中小路朝着福宁殿走去。
这些时日,她逼迫自己忘记凛,他们已经许久没有互通书信了。
她披散着发丝,身着一袭粉霞色宫装,提着精致灯笼推开了福宁殿的大门。跑得额头微微冒汗,瓷白肌肤泛着淡淡红晕。
经过福宁殿院子里遍地的杜鹃来到廊下,久不住人的宫殿洒扫得一尘不染。
既断了书信,想必凛也很久没再来了,但郁尔想在这静坐片刻,这两年多来以来,她唯独在这座宫殿里感受过一丝丝的温暖。
推开正殿的门,金丝楠木所铸的宫殿带走了夏季燥热。
她长驱直入往内室去,即使不通书信,凛依然是她心之所向。她如今肯定凛是男子,凛不希望与她见面,但是她还是爱他,待她那般温柔的凛,她没有办法忘记,一生都无法忘记。
或许凛来过,或许这段时日他给她写过信,她着急去打开那个衣柜,企图从中寻找一丝一毫温柔的痕迹。
掀开内室的夏季幕账,一抹光亮随之映入眼帘。
内室的人听到动静比她更加意外,两人就在灯光微弱的内室视线相触,遥相互望。
一盏宫灯微微照亮内室,少女的眸光骇然,纤弱的身影扶着幕帐立在原地。
“......”
敞开的衣柜前,男人素袍而立,颀长的身影宛若仙人之姿,一手扣着柜门,一手拿着信。
郁尔想自己曾无数次肖想那双美轮美奂的手,微凉似白玉雕成。
萧易侧眸望着她,眼底神色复杂,他没料到她会在此时此刻来福宁殿。
这短暂的瞬间恍若永恒。
她转身逃走。
郁尔飞快跑过廊下,乌黑发丝飞扬。等男人从正殿缓缓走出,他只见到少女粉霞色衣角消失在转角。
男人长袍曳地,缓缓走过去将她丢下的宫灯捡起。
他承认事态的发展完全不在他意料之中。即使心性沉稳如他,也不知该如何面对。
***
说是惊涛骇浪也不为过。
郁尔如见鬼魅一般,慌不择路地她躲进自己房中。
皇帝就是凛?
这不可能!
她宁愿是凛不要她,与她断绝书信,她也不想要那个冷血的君王便是自己互通书信多年,信任着爱着的凛。
她不接受!!
她的凛心底善良,绝对不会看着薛彩铃那等无辜之人冤死。
她的凛体贴入微,绝对不会因她犯错而责罚她十道鞭子。
她的凛是天下最好最温柔的人,她说什么糕点好吃,凛就会给她送来一整碟,她说皇帝刁难她不给她裁夏衣,她会将得到的香云纱宫裙给她。
她的凛对她有求必应......
郁尔失声痛哭。
伴随着两记叩门声,郁尔不知所措地抬起眼眸,满面泪痕。她缩在床榻角落,将被子盖在头上,不去理会。
隔着一道门,男人手持摔坏的宫灯,双指再一次扣门。他听见门后的哭声,作为一个年长她许多的人,萧易觉得有必要将事情说清楚。
可是她没有开门。
良久之后,郁尔看见男人身影经过窗户离开。
郁尔掀开被子下了榻。
那盏被她情急之下丢在福宁宫的宫灯,正放在门口。皇帝回御书房了,宫殿里灯火通明。
郁尔瞬间觉得毛骨悚然,反手合上房门。
他教过她,要她在疑惑时,回过头想想那些被她忽视的异样。
诚然。
一个在御膳房当差的宫人,怎么每次都能弄来那些宫中贵人们才吃得上的糕点?
还有那两件香云纱衣裙,香云纱价值不菲,怎么可能会赏赐给一个御膳房的宫女呢?
郁尔越想越心慌。
还有那块螭龙玉佩,怎么可能凭空出现在御书房?
还有还有,她初次来御前伺候,犹记得那是临去行宫狩猎前的一夜,皇帝赏赐她一碟桃花酥。
其实他早就在暗示她,他就是凛。
那是她想留在行宫,皇帝又问她宫中的好友该怎么办?
这些异样这些细节都被她可以忽略了......
郁尔彻夜未眠,直至天亮才看看浅眯了一会儿,春生大总管便来叫人。
“小祖宗!这都过了时辰了,你怎么还未去御前伺候?陛下都已经上完早朝回来了!!”
哪有人主子早起,下人却睡懒觉的道理?
郁尔顶着一张苍白的小脸,与一双哭到红肿的眼睛,梳洗完去了御书房当差,她浑浑噩噩,这心情如同上断头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