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语真悄悄转过脸看了他一眼。
在昏暗的影厅内,不担心被其他人认出来,他已经摘掉了棒球帽,头发软软地搭下来,在额头落下浅浅的影。口罩也摘了一半,松松地挂在耳朵上,露出下半张脸,下颌线条干净至锋利,漂亮得好像可以发光。
他若无其事地回看过来,很清淡的表情。
好像根本没有牵她手这回事。
祝语真动作不敢太大,挣了两下没有挣开,不敢再动了,老实地任由他握着。
感觉到交握的手心温热,有些湿润。
余光瞥见他似乎隐隐弯了下唇角。
《处女泉》到底讲到了哪里,祝语真是完全不知道,整个人心猿意马,大脑一片混乱。
直到电影结束,片尾字幕出现,影厅灯光骤然亮起来,她才如梦初醒。
裴西桐后半场忍不住催眠睡着了。影厅灯光亮起来,才睁开眼睛清醒过来,转头看向旁边的祝语真。
祝语真正襟危坐,安安静静地看着片尾字幕。
她的……同事,很奇怪,在室内也戴着帽子和口罩,仰头靠在椅背上,和她一样安静地注视着银幕。
裴西桐心突然有些微妙苦涩。
跟她确实……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她爱看的是这种晦涩难懂的电影,自己却一点也看不明白没有兴趣。共同爱好一点也没有,果然……不能强求。
片尾字幕结束,三个人默默往外走,也不说话。
走到影厅门口,裴西桐终于忍不住了,转头问祝语真:“语真,你是和你同事一起来的吗?要不要我送你回去?顺路。”
祝语真还没来得及说话,时聿飞从帽檐下抬眼,清淡说:“我送她回去。”
祝语真赶紧说:“谢谢你啊西桐,我同事送我回去就可以了。”
“好。”裴西桐回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转身往外走。
祝语真回头检查自己有没有落什么东西,时聿飞抱臂站在一旁,忽然笑了一声。
她懵懵抬头。
他说:“挺好的。”
“……什么?”
“叫他就叫西桐。”时聿飞语气甚至很温柔,“叫我就是同事。”
祝语真闷头往外走:“不是。”
“不是什么?”
祝语真小声说:“不是这样啊……那我要怎么叫你。”
“我有名字。”
祝语真忽然抬头。
时聿飞低眼看她,咬字清晰干净:“我叫时聿飞。不是你同事。叫我名字。”
祝语真咬了下嘴唇:“时……”
她深吸一口气。
名字是最短的魔法。
她好像,从来没当面叫过他的名字。“时老师”这三个字,把他们的关系圈在了演员和编剧的范畴,似乎一切交流都只是同事之间的互动,留有转圜的宽容度。
可是,“时聿飞”。他是时聿飞,她是祝语真,变成了两个人,再没有工作的润滑,一切关系,都成了两个人之间的直接关系。
似乎有什么东西,就在名字这个短短的魔法之间变质。
某种情绪似乎在疯长,如野草一般蔓延,一不小心,就连了天。
她鼓起勇气直视他的眼睛:“时聿飞。”
时聿飞安静凝视着她,好一会儿,冰冷的表情解封,眨了下眼睛,似乎忍不住笑意。摘下头顶的帽子,按在她头上:“走了。”
祝语真猝不及防抬手压了压头顶他的棒球帽,赶紧追上去,压低了声音叫他:“时老师……时聿飞!”
他回头。
她踮着脚把帽子盖回他头顶:“戴好。”
时聿飞笑了,伸手揉乱她的头发:“好了。走吧。”
-
盘腿坐在床上,祝语真收到了时聿飞的消息。
隔壁班同学:
【我到家了。】
语榛:
【[哆啦A梦趴.jpg]】
【早点休息哦。】
【我已经洗漱完准备睡了[哆啦A梦举手.jpg]】
隔壁班同学 拍了拍我
祝语真忽然有种自己头顶真的被他轻轻拍了拍的错觉。
她抬手,按住头顶,换了个地方,又按,好一会儿突然捂住脸倒在床上。
完了。
现在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祝语真想睡觉。但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都没有睡着。
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画面,她捂着头发坐起来,呆了片刻,跳下床去做家务。开了扫地机器人让它工作,进厨房整理冰箱。整理出来再去阳台把今天换下的衣服全都丢进洗衣机。
把外套丢进去之前,从口袋里摸出了她叠成一个小硬块的电影票。
对着阳台昏黄的光线,她把小方块慢慢展开。
然后,她发现,这不是她的票。
不是那张七排九座。而是七排十座。
票面上被画了一个简笔画的哆啦A梦,捧着脸,眼睛圆滚滚亮闪闪的星星眼,异常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