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命系在这艘船上,你说我会不会是在哄你?但是首先,我需要你的帮忙,也许,还有薛先生。”
高镇看了一眼薛团,前任火长之前提心吊胆了一整晚,天蒙蒙亮才睡着,此刻正蜷缩在角落里打着呼噜,看上去倒有几分孩童的无忧无虑。
“说吧,什么事?如果我能帮你,就用不着叫醒他了。”
高镇点点头,眼神忽然变得犀利异常:“我要你教我船砲的使用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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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海雾已经近在眼前了,中午前后它突然加速,遮天蔽日地从船后方掩杀过来,如今站在甲板上,甚至能嗅到随风而来的腐败气味。
周问鹤盯着海雾已经看了一顿饭时间,徒劳地想弄明白偶尔从雾中射出的那道刺眼白光究竟是什么,水手们面无表情地在他身边忙碌,大家都知道这场逃亡快要结束了,但是谁都不愿去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墨舟”仍然在海上飞奔,努力拖延着必然的结局。
这时,木芳忽然来到他身边。“铁鹤道爷。”二副舵的酒气比昨天更重,周问鹤怀疑,这老酒鬼之前是不是抓紧时间把所有存货都喝光了,“庞菩萨……有请……”
“终于来了吗?”道人心中冷笑,随着木芳走向楼顶庞琴的房间,在进门前,他又看了一眼高悬半空的纲首,一天的大太阳晒过后,那身躯已经干得犹如一块迎风招展的破布。
独孤元应也在看着道人,他的眼珠凸出,皮肤皴出密密麻麻的豁口,根本已经看不出人的样子。
“该……算账啦!”他尖锐的声音如鱼骨扎进道人耳膜,“都该……算总账啦!”接着,纲首艰难地昂起首,直视头顶上的夕阳,高声吼道:“尘归尘,土归土!水归水!”
庞菩萨在船舱里簇起秀眉,示意木芳将房门关紧,她是文明人,独孤元应的粗鲁声音让她不堪其扰。
“周道爷,此刻情况紧急,妾身就不卖关子了,我想,你我都早就知道对方的存在了吧?”
周问鹤点点头:“贫道之前听说,有人从深渊信徒手中接走秀坊路姑娘,然而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幕后竟然是天字第壹号。我更没有想到,她竟然还会跟蟾廷有瓜葛。菩萨,贫道有一事请教,您是从隐元会中叛逃后才信的蟾廷呢?还是反过来?”
庞琴微微一笑,淡然反唇相讥:“道长,你们纯阳也是名门正派,为何又要与深渊信徒为伍?”
“菩萨弄错了,贫道是跟‘淹僧’做了一笔交易,他替我找到我的朋友,我替他拿回他丢的东西。”
“‘淹僧’,”庞琴若有所思,“还真有这个人。”然后她重新面对道人:“那道长也弄错了,妾身不信仰蟾廷,妾身这么做,亦是受一个人类之托。”
“人类?”
“不是妾身托大,这位先生的心机智谋,武功见识,隐元会无人能望其项背,至于他是依附蟾廷,还是他自己想要路姑娘肚里的孩子与道长你,妾身可管不着。”
“那个人是谁?”
庞琴只是笑笑,又把话题引开:“道长莫要以为深渊信众是善男信女,知不知他们带走怀孕的路姑娘,就是要用小红禅师那些残骸在路姑娘身上重塑他们的神明。”
“所以你们就出手,把路樱劫来了?”
“是请来,当时路姑娘可没表示什么不满意。”
“你们对路樱的孩子又有什么图谋?”
庞菩萨嫣然一笑:“道长你又错了,我们对那个孽种兴趣不大,那位先生定下这个计划,主要是为了把你引出来。”
“我?我明白了,送路樱上博山只是一个幌子。”
“道长,你不知道你的价值有多大。”
周问鹤苦笑着耸耸肩:“其实,最近一阵子已经有点知道了。”
“如果一切按计划来,我们把你引上船后,应该会在博山沉没处与那位先生汇合,独孤元应说服那位先生把路樱送去那里试一试,也许蟾廷的分身能杀大赟的子嗣。”
这句话顿时勾起了周问鹤的无名之火:“那么大赟子嗣的母亲呢?”
“如果运气好,说不定她会像白姬那样留下一条性命,只是心智尽毁。你必须承认,跟大赟打过交道,有这么个结果已经是万幸了。”
“如果运气不好呢?”
庞琴没有回答,因为这不必回答,他相信道人已经见过林金秤了。
“但是结果出乎你预料吧?独孤元应根本不打算去博山。”
女子幽幽叹了口气,脸上全是菩萨般的慈悲:“妾身早就应该想到独孤纲首已经疯了,他击沉‘青龙’后,妾身才明白过来必须立刻找人补救。”
“你找来这个补救的人可不怎么样。”道人嘲弄地看了木芳一眼,希望后者会恼羞成怒,但二副舵只是站在门口喷着酒气,仿佛没听见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