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间,薄罗圭忽然抢上前一刀劈在半空中的金刀之上,直接把金刀向独孤元应撞了回去。
这一招又快又险,又是精妙绝伦,独孤纲首只道胖子会有一个收刀再发的动作,万不料大食人会以刀击刀,两招化为一招。猝不及防下,缠住路昂头颈的肉筋已被金刀割断,路昂的整个身躯失去重心,踉跄几步跌在甲板上,胖子早已挺刀上前,连切带砍,转眼间已将附着在路昂尸体上的独孤元应剥了下来。
“薄先生,你这刀法是跟谁学的呀?”周问鹤在一边啧啧称奇。
“见笑见笑,我在巴格达跟随的那位教授,他有时也教体育课。”说着,大食人低下头对已经被豕分蛇断的纲首挤眉弄眼,真不知道他是在戏谑还是真的生气了,“独孤纲首,我要好好谢谢你啊,你的那本《蚕经》,差点要了我的命!”
(“回忆,《蚕经》”第二部分开始)
【前情提要:在一间乡野小客栈中,薄罗圭打开了他花巨资收来的经卷,打算告诉周问鹤湿婆的真名,他并没有注意到周围几个形迹可疑的陌生人,也没有注意到坐在角落里,一直朝他们窃笑的怪异老妪。(见第十一章)】
“大梵天,湿婆,毗湿奴,它们曾经真实地在地上行走了数千年。人类与它们朝夕相处,还自作多情地给它们取了人间的名字。当然,那时我们根本没有搞懂它们到底是什么。”薄罗圭怜爱地轻抚经卷,“你现在触摸到的这段历史,已经跟神话混杂在一起了,这些蠕虫保守的秘密,比这几千年的岁月还要沉重。”
周问鹤的表情一定很滑稽,因为薄罗圭盯着他的脸忍不住笑了:“我知道你不信,来,我先告诉你湿婆的真名……”他拿起经卷,神态也不由自主地恭敬起来,“这个词用人类的口舌很难发音,能不能念出来全靠运气,我试试,它叫……”
“等等!”
听到铁鹤道人斩钉截铁的喝止声,大食人疑惑地抬起头,这时他才发现周问鹤的表情不是惊讶,而是恐惧。
道人压低声音,用最大的努力不改变自己的口型,所以接下来的话,胖子有点听不清:“这个名字你要是念出来,今晚我们都得死。”
“怎么?”
“刚才上楼的那几个客人根本没有回房,他们正在上面偷偷瞧着我们呢。”
一阵没来由的风从门外卷入,把两人面前的烛光拉拽得摇曳不定。
薄罗圭的脸色也开始难看了:“道长的意思是……他们是来抢《蚕经》的?”
“光那几个人依然好对付,你的刀,我的剑加起来,他们不在话下,真正让我害怕的是角落里那位老太太。”
薄罗圭偷偷往角落瞟了一眼,那个窃笑的老妪把他吓得赶紧收回视线:“道长,她是谁啊?”
周问鹤摇了摇头:“正是不知道她是谁,我才感到害怕。你知道,纯阳自有一套看相识骨的诀窍,然而我刚才盯着她看了半晌,竟然看不出她是男是女。”
第308章 第三十七章【海上逃亡
(“回忆,《蚕经》”第二部分)
“道长,我们现在……”
“我们现在慢慢走出去,运气好的话没人会注意到我们。”周问鹤的至少表面上看并没有惊慌失措,这让大食人心里安稳了许多,甚至生出了许多希望:
“经卷不会有危险吧?”
“经卷你带不走。”道人这句话回答得云淡风轻,胖子却险些两眼一黑。
“不行,这是我的命……”
“什么东西都没有命要紧!”周问鹤虽然还是一脸的波澜不惊,但这句话却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薄罗圭是读书人,读的虽然不是孔孟之道,但他和天下所有读书人一样固执。所幸,他的知识并没有多到不怕死,只用了两个呼吸时间,求生欲就让胖子认清了事实,只是在这两个呼吸中他感觉自己浸满肥油的五脏被反反覆覆掏空了好几次。
而与此同时,周问鹤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内疚,明知当下凶险万状,明知对方正在天人交战,但自己的目光还是没法从胖子唇边那两撇胡子上移开,他从没想过普普通通一对胡子可以颤抖得如此梨花带雨。
这时,从楼上客房里猛然传出一声惊雷也似的闷哼,把两人定在了原地。即使是傻子也听得出,那绝不会是人类。楼上复又陷入沉寂,角落里的老妪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窃笑,然后整个大堂鸦雀无声,仿佛是灾难前的万马齐喑。
“这是……”
“别慌,现在听我说。”周问鹤一面安抚六神无主的胖子,一面朝楼上瞟了一眼,看到两个吐蕃人站在楼梯口,显然是在监视他们。吐蕃人一脸的凶悍,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打算隐藏自己的意图,而他们身后的墙壁上,不时还映出人影晃动,看来,楼上一定埋伏了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