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佛齐人最后又用家乡话说了一遍,他已经放弃解释了,甚至做好了罚挨饿的准备,这是全船上下对待多事三佛齐人的一贯做法。高句丽人和东瀛人水手站在远处露出兔死狐悲的表情,但谁都不知道他们心中有没有在幸灾乐祸。
“我想他是说,”这时翟东焦身后响起了一个含糊的声音,“老屠的尸体没有好好躺着。”
翟部领这才注意到背后站着的大食胖子,他撇撇嘴:“你懂三佛齐话?”
大食人笑了笑,挺着大肚子来到三佛齐水手身边,同后者叽哩哇啦地交谈了几句,然后转头面对翟东焦:“他们说,他们下到舱底,看到死人端端正正地在角落里席地而坐。”
此言一出,甲板上顿时鸦雀无声,那些原本洋洋得意,等着看三佛齐人丑态的水手们一个个吓得呆若木鸡。
过了半晌,窃窃私语声开始在人群中蔓延开来。翟东焦的表情越来越难看,他黑着脸把手一挥,早有事先准备好的福州水手抬起尸身走到船舷边。
“等下!”与屠年海同为崖州本地人的三副舵路昂急着喊了起来,他的口音太重,别人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至少给他换身好衣服!你们不能让他卷着草席走!”
除非遇到疫病等特殊情况,否则船上人是不能抛下同伴的,把同船手足扔进海里喂鱼更是大大违背了船上人的行为准则。路昂作为一个三副舵,这种事他没有发言权,他知道自己救不下老乡的全尸,也只能在这种细枝末节上,为老乡最后的尊严舍命争取一下。
船员们面面相觑,有些人的脸上甚至浮现出了同情,甚至连翟东焦都有些踌躇了,一边的赵登儿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推开翟东焦嘶声高喊:“别废话!扔出去!”
所有的船员都像是脊梁被扎了一下,福州水手条件反射般把尸体连同芦席抛出了船舷。
船舷外随之响起沉闷的水声,这声音给人的感觉太不干脆,又太潦草,以至于所有的人内心深处都拒绝把这水声作为整起事件的结束。
唐弃没有看漏路昂望向赵登儿那种仇恨的眼神,也没有看漏翟东焦懊恼而怨愤的表情——他又一次搞砸了向独孤元应表现的机会。
唐弃知道,另一个人也不会看漏,高镇此时正站在人群最外围,淡色的眼睛悄无声息地扫过所有人,最后,停在了薄罗圭身上。
赵登儿回到自己的舱室,胸中的怒火几乎要从喉咙口顶出来了,他咬着牙开始咒骂,从最低级的水手到翟东焦,每一个人他都没有放过,最后他甚至把独孤元应都骂进去了。
“淹死鬼,活脱脱都该是淹死鬼!”赵登儿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各种船上最恶毒的词汇都骂尽了,可依然没能让自己的气顺下来。最后,他急迫地走进柜子,取出钥匙打开锁,那张海图还完好地躺在柜子里,像是一个乖巧的小孩等待着大人的探访。
这张海图原本是从火长薛团那里借来的,但赵登儿根本没打算还回去,它太特别了,全船只有他赵登儿才配保管这件宝贝。
事头将海图取出,摊在桌上一遍遍地抚摸,那上面的图案今天看起来愈发明显,肩膀的轮廓已经已经呼之欲出,即使是眼力普通的人也能依稀辨认出那些线条了。
“我佛慈悲,”赵登儿呢喃着,怀着一种即将在海上参拜真佛的虔诚,“我佛……慈悲。”
第277章 特别篇,写在中间的话
在开始今天的故事之前,笔者首先要就目前市面上关于临汾大墓二期诸多不负责任的流言做一些解释。
关于上一次笔者提到的,墓穴中大量丝帛契约上的符号与三年前命案现场的涂鸦惊人相似这一点,大墓发掘工作的负责人,西安交大的林磊博士已经做了辟谣。他指出,画在买券上的符号其实是当时很流行的道教灵宝派秘咒,至于出现在命案现场的涂鸦,其实只是在某个特定的观察角度下,才会有个别细节与买券上的符号相似。网上出现的对比照片,都刻意地只拍摄了毛坯房墙面的局部图案,如果我们拿整片墙面与买券做对比,就会发现两者并无多大相像之处,可以说这是一个非常普通的视觉错误联想,我们在日常生活中经常会遇到这种情况(想要看案发现场整体墙面涂鸦与买券符咒对比的读者可以移步林教授的个人博客阅读完整版的辟谣文章。)
接下来,我们进入今天的主题,上一次笔者主要带大家回顾了临汾大墓二期挖掘工程的背景和概况,今天我打算谈一谈整起事件中最受人关注点那一部分,也就是本月初的那次离奇的挖掘事故。
根据笔者打听到的消息,事发当天,在墓穴中作业的一共是四个人,一位来自西安交大的罗姓导师正带着他的两个研究生在墓道中进行样本采集,另有一名从当地招募的工作人员充当他们的助手。上周五最新的情况通报显示,除了一个研究生依旧在昏迷中以外,另外三人均已罹难。